黑暗才是屬於伊凡諾夫娜的,夜晚的她顯得異常高貴美麗。她的眼睛在夜深沉的底色下顯得越發地深邃,灰色和黑色交織在一起形容讓人心痛的圖案。
“塞妮婭馬爾福,請你不要說話,不要為我擔心,聽我說,好麼。”伊凡諾夫娜自顧自地講下去,“霍格沃茨起我就很喜歡你,塞妮婭,喜歡你的決絕喜歡你的任性喜歡你的可愛。那時我愛叫你‘馬爾福小姐’,那是因為我知道你討厭這個稱呼,我隻是愛看你生氣時的樣子。知道麼我一直很羨慕你。從小時候開始任性這個詞就從不屬於我,我的心中隻是灰色,充滿了灰色,總是讓我抑鬱冰冷的灰色——就像暗沉的棉絮堵塞住血管的感覺一樣,你不會懂。我向往你那樣的大膽,你總是在體驗我沒有體驗過的情感,做怯懦的我沒敢做的事,反抗我從不敢反抗的命運。轉眼間幾年過去了。很高興我們能在這個叫做諾桑覺街十四號的地方再次相逢,很高興看到你仍然沒有長大還是當年那個小女孩。能夠重新看到你我已經很滿足,隻希望,若乾年以後你還會記得有個人叫做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她曾經嘲諷過你挖苦過你卻不可思議地喜歡過你。”
我看到伊凡諾夫娜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羼雜著她傷口上的血。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淚。為何卻有種訣彆的意味。
我使命地點頭,咬緊嘴唇告訴自己要微笑。然後我累了,伊凡諾夫娜的懷抱原來真的好溫暖。隻有在這時,我才敢勇敢地對自己承認,從剛見到這個高傲冷酷的俄國女孩開始,我就像喝了毒藥一樣地深切愛著她。
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陽光以一個不偏不倚的剛巧角度直射在我身上。而身旁躺著的,正是微笑著的伊凡諾夫娜。
若不是她正安靜地躺在我身旁,我絕對不敢對自己肯定昨晚的伊凡諾夫娜不是一個夢。她竟然變得如此溫和,她竟然對我說,她一直愛我。
我悄悄地起身,生怕吵醒了她那個絕對很甜美的夢境。這才發現我昨晚竟是熟睡在她的肩膀上的,躺了這七個小時,她的肩膀一定很酸痛,我突然間有點愧疚。
她仍然在安詳地微笑。昨晚那個嚇人地流血地傷口現在已經結成了痂,伊凡諾夫娜的臉色比平常還要蒼白,但所幸,她的臉上有甜甜的紅暈。早晨的陽光照得她像是透明,我發覺,自己竟是如此愛她。
在廚房準備早餐時,莉莉也下來了。她大概是看到了在沙發上睡著的伊凡諾夫娜,於是用很輕的聲音對我說話,怕吵醒她。
“塞妮婭,我剛才起來的時候一下子發現你竟然不在你的床上,把我嚇了一大跳。還好我很幸運地下來看了,當看到你睡得如此安穩時我差點笑出聲來。”
“是啊,莉莉,昨天晚上很美麗。”我發自內心地快樂。
莉莉看到我陽光中太過燦爛的笑容時愣了愣。
“你好久沒這麼笑過了,塞妮婭。我好懷念。”她說。
我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臉頰:“怎麼了莉莉伊萬斯,難道我笑得開心不是一件好事麼?”
“不是,當然不是。隻是太久沒看到你如此開心的笑容了,那仿佛是遠古時候的事情——還在霍格沃茨。那時你整天這樣笑的。”
我有點不想說下去了。“是啊,莉莉,當我們長大,當我們意識到如果隻顧及到自己的快樂是一種自私的行為時,我們的肩上就開始扛著責任的重量。我們不能再像孩子那般肆無忌憚地笑。”
我繼續忙碌地準備早餐,莉莉在一旁看著我。
過了會兒她說:“其實,塞妮婭,我知道不光是這樣的。不隻是責任讓你感到沉重……彆否認了。我知道,因為我也這樣——我們都在懷念凱瑟琳。”
我努力保持著塞妮婭典型的笑容。事實上,我無須努力也可以做到這一點。
“莉莉,我承認我在懷念著她,因為我失去了一個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但是我不傻,我的生命不會因她而中斷,沒有了她我還是得好好地、快樂地活下去。是的莉莉,我多希望回到那個我們三人形影不離的時候,而不像現在這樣隻有你一人陪在我身邊。可我清楚地明白我得向前看。所以,莉莉,我找到了新的朋友,雖然我一直都和她若即若離,雖然我們的關係從來都是敵是友分辨不清,雖然我曾經說我很恨她……但是昨晚我才明白原來我愛著她。凱瑟琳,她死了,她回不來了。可我有莉莉伊萬斯,我找到了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我要好好珍惜這兩個朋友,不會到錯過以後再來懊悔。”
莉莉耐心地聽我說完了這一大段的廢話。她說:“塞妮婭,我很高興你能看透這一切。同時謝謝你讓我重新認識友誼的價值。塞妮婭,親愛的。”
我們擁抱在一起。
我看見伊凡諾夫娜起來了,她站在廚房的門口,眼睛微微有點濕潤,還在溫和地微笑。
“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不要告訴我你在霍格沃茨呆了這麼久居然連蜂蜜公爵都不知道!”我有點憤怒地對著我麵前那個好奇地看著這家店鋪的女孩叫道。
“很不幸地告訴您,馬爾福小姐,我的確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伊凡諾夫娜回答。她灰色的眼睛裡閃爍出些微的調皮。
她仍然叫我馬爾福小姐。隻不過現在這個稱呼從她嘴裡出來,給我一種異樣的親切而不是距離和諷刺。
“梅林才知道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小姐到底在霍格沃茨乾了什麼。”我歎了口氣,拉起伊凡諾夫娜冰冷的手,“進去吧,我很喜歡這裡的糖果,不介意和你分享一些。”
這是個美妙的下午。陽光溫暖而不刺眼,天空萬裡無雲。對角巷古舊的街道氤氳著樸實而歡快的氣氛。在諾桑覺街十四號空閒了一個早上之後,我和伊凡諾夫娜決定來對角巷透透氣,順便懷念一下我們互相敵對的霍格沃茨生活。——說實在的,想起來也是種彆樣的樂趣。
在出門的時候伊凡諾夫娜微微顧慮地問我:“彆忘了,塞妮婭,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是一個阿茲卡班越獄犯,我可不希望被重新送回那個肮臟惡心的地方。”
我輕蔑地說:“這一點你大可放心。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小姐的越獄的消息當初隻在預言家日報一個基本上沒人會看到的小角落才得到了報道,而且輕描淡寫到不可能讓人清楚地記得那個名字——至於你的容貌,更是沒人認得出來。……還有……”我語氣稍稍多了點戲謔成分,“還有,無畏如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居然會怕去對角巷?”
我成功了。縱然伊凡諾夫娜是個沉著冷靜的人,也會敗給激將法這種低級的伎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