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en不置可否,眼睛看著天上浮動的密雲。
他不說話我也不勉強,甚至我挺喜歡他不說話的,這樣我就可以幻想是正常的宋恪在陪著我。我盯著他看,一直盯到他重新開口。
“阿遙,你知道我和宋恪不一樣吧。”
我:“看出來了,宋恪沒你心眼多。”
“不隻是這個。”他不看我,自顧自地說下去,好像也是在說給自己聽。
“你得一直留在我身邊,就算宋恪千次百次地讓你走,你也要放下所有自尊心、死皮賴臉地留在我身邊。”
我如實說著內心想法:“我會的。”
“有的時候我可能會消失,還會對你說一些狠話,做些違背我初衷的事情,但你要知道,那不是我。你隻需要等我醒過來。”
我:“嗯。”
宋恪:“如果有一天我一覺醒來,發現你不見了……”
我:“會怎樣?”
他的頭動了動,轉向我,有一些草絮飄在他的睫毛上,將睫毛壓低。
“我就殺了宋恪。”
我撇了撇嘴,心想,這簡直和電視劇裡“皇後殺了皇後”那句話異曲同工。
“彆啊,那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
“彆耍嘴皮子,”他製止我:“我說真的。”
他的眼神嚇人,血淋淋的,我在宋恪的身上沒見過。
我咽了下唾沫:“為、為什麼呀……你們可是一個人,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解決啊……”
雖然發瘋的宋恪也很好,但我還是更喜歡正常的宋恪。
宋恪的眉眼彎起來。
“因為我喜歡你啊,阿遙。”
*
回憶總是很美好。
但那個說過喜歡我的人正在和另一個男人親昵交談,完全沒有看見我。由此可見男人的話不能全信。
我看著他們走進大樓,站起身,離開了這裡。
這裡靠近商業街,路上很熱鬨,穿著玩偶服裝的人在我麵前晃了兩下,最後給了我一張傳單。
我無意識接過,等意識回籠,才發覺手裡的傳單被我揉成了團,我拿出手機,從黑屏上看見目露凶光的自己。
嘖,怪不得剛才那大雪人就蹦噠了兩下就跑了,太凶了,這樣不好。
我哼了兩聲歌,努力放鬆心情,又逛了兩圈才回奶茶店。
方祁已經在店裡乾活了,看來他沒有停留在宋恪家太久。
掛上笑容,我走進店裡。
“來了?”方祁和我打招呼。
我熟練放下外衣,店裡不冷,還冒著暖意。
“嗯,回來了。”
“我還以為你還要過幾天再來上班。”
“也不能曠工太久不是。”我笑著說。
方祁示意我過去:“熬了梨汁,明天要用的,先給你裝一碗,暖暖身。”
我湊過去,梨湯晶瑩剔透,冒著熱氣,被方祁裝在一個小瓷碗裡。
我問:“酸的甜的?”
方祁:“放了不少冰糖,應該甜。”
“你沒嘗?”
“做了很多次了,不用嘗。”
“萬一酸怎麼辦?”我胡攪蠻纏。
方祁哼笑一聲:“皮癢?”
“我怕酸,真的。”我說得格外真誠。
“事多。”
就著瓷碗的邊緣,方祁快速地喝了一口,下結論:“我嘗過了,不酸,喝吧。”
我看了看碗,抬頭問他:“我就非得喝碗裡的?”
“嫌棄我喝過?”
“不是。”
方祁好笑地看我:“難不成你還想喝鍋裡的?”
我直勾勾看著方祁,果斷判斷好他對我的態度,墊著腳,就把嘴湊了上去:“這裡行不行?”隔著一厘米的距離,我問方祁。
方祁微微皺了一下眉,沒說話。
我扯了扯嘴角:“你說不行我就撤,大家都很忙,也沒時間玩太久欲情故縱的把戲。”
“方祁哥,我沒什麼耐心了。”
方祁和我對視,而後目光向下,移動到鼻尖、嘴唇,又回來,如此往複。
他也在思考。
正當我覺得沒戲準備放下腳尖的時候,一隻手按住了我的後腦勺。
方祁的臉上帶著點熱意,手掌也是熱的,和今日的天氣不一樣。
“我沒說不行。”
方祁毫無預兆地把我按向他,我沒站穩,一個踉蹌,磕在了方祁的下巴上。肉眼可見的,他的下巴泛起紅色,冒出一道口子。
他被我撞得一愣。
我心虛地說:“破皮了,我給你找創口貼,我上次買的還沒用完,放在櫃台了。”
方祁摸了下下巴,看見指尖的血跡,沒忍住笑了:“還真破了,你用什麼磕的?牙?”
“沒、沒瞄準……不過也不是我一個人的錯,方祁哥你難道就一點問題也沒有嗎?剛才色急的人是誰?”
“我?”
“毫無疑問,這有什麼可用疑問句的。”
方祁走過來,手按住我的肩膀:“幾天沒見,是膽子變大了,還是剛才得到我的允許所以膽子才變大了?”
“都、都有。”我盯住他的下巴,剝開創口貼貼上。
方祁隨意地看了下鏡子。
他的那張臉本來長得就不是很友善,很適合帶個傷帶個創口貼,看起來一點也不違和。
方祁:“彆人問起來怎麼辦?”
我:“不會有人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話音剛落,莊子周推門而入,目光在我和方祁臉上轉了一圈,大呼小叫:“方祁哥你臉怎麼了?”
我搶先道:“莊子,你怎麼什麼都要管,你和他很熟嗎?”
“熟啊,不還是你介紹認識的嗎?”莊子周莫名其妙。
我冷笑一聲:“啊對對對,誰有你自來熟啊。”
莊子周摸了摸腦袋,看向方祁:“他怎麼了,說話這麼衝,吃火藥了?”
方祁抿著唇,一本正經地把梨汁端給我:“喝點,下下火,不夠的話鍋裡還有,不過你好像不喜歡喝鍋裡的。”
我麵紅耳赤,莊子周又湊過來:“阿遙不愛吃梨,這碗給我吧。”
方祁看他一眼:“我重新給你裝一杯。”
等莊子周低頭喝梨湯時方祁走到我身邊,垂眸看我,眼神比平時溫和一些。
氣氛正好,偏偏莊子周又要開口。
“方祁哥,你這店要盤下來多少錢?二十萬?每年流水多少?夠生活費麼?”
我不知道莊子周問這乾什麼,這小子什麼時候有發現商機的頭腦了?
方祁抬眼看莊子周:“你想盤?”
莊子周咧嘴嘿嘿一笑:“我對店本來是沒什麼興趣的,但看你們兩這忙裡忙外的又賺不到多少錢,這不是浪費人才嘛。這樣一個小店,連阿遙零花錢都賺不到,何必在這裡浪費時間。”
莊子周腦袋又少根筋了,說這些話。
我踢他:“你懂什麼,這是情懷。”
莊子周被我踢得亂竄,邊躥邊委屈地說:“我說得又不是假話,你大手大腳慣了,算過自己每年花多少錢麼。”
莊子周這話不假,我一時找不到話來堵他,隻能說:“你還說?”
“我怎麼就不能說了,再說了,這是我和方祁哥之間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我直接把店盤下來,高於市場價也沒事,絕不講價,方祁哥也能賺一筆,人家也高興我也高興,和你有什麼關係?”
莊子周蹦噠著說。
自始至終,方祁靠著牆壁,看著我和莊子周打鬨。
他神情淡淡的,但一錘定音:“這個店是我媽的,經營了很多年,不轉手。”
說完,他轉過身,不再看我們,低頭清洗著機器,就像他平時一直做的那樣。
半晌,他忽然笑了一下:“況且,阿遙來店裡幫忙又不是為了賺錢的。”
莊子周:“那他乾嘛來了?”
方祁動作一頓,慢慢露出笑臉:“說是為了喜歡的人。”
莊子周眼神在一瞬間有點古怪,但眨眼間的功夫他又是那個嬉皮笑臉的模樣,大抵是我看錯了。
他還想說什麼,但沒來得及,就被我趕出了店。
方祁還在洗機器,唇邊淡淡的笑意快速收斂,我知道他不是小心眼的人,也就簡單替莊子周說了幾句話:“他腦子不夠用,總冒傻氣,但是人單純沒壞心,你彆和他計較。”
方祁沒什麼表情:“我覺得人家比你聰明。”
“這什麼意思?”
“傻的是你。”在忙碌中他抽空看了我一眼,走過來,用滿是泡沫的手捏了下我的臉:“傻點也好。”
我在心裡腹誹,這大傻子,還說我傻,馬上被我套牢了都不知道,我精得很。
方祁用泡沫又在我臉上抹了一道,我反應過來他是故意。
“喂,方祁哥。”我叫了一聲。
“怎麼了。”他好整以暇地看著我笑,又冷不丁往我臉上抹了一道。
我和莊子周他們也是從小打鬨到大的,不是吃虧的個性,瞄準時機,往方祁背上一躍就勒住了方祁的脖子。
“還抹不抹我臉了?投降!”在他耳邊我得意忘形地威脅:“向我投降。”
方祁彎腰想將我甩到地上,但這種招式莊子周小時候就用過了,我很有經驗地找準平衡,緊緊抱著他的脖子,他幾次都沒能將我甩下來。
我騎在方祁背上像個常勝將軍,催促道:“還想把我甩下來?快投降!”
方祁被我勒得麵色通紅,喘著粗氣,但臉上溢滿笑意,我難得聽到他的喉嚨裡傳出抑製不住的笑聲,正打鬨間,掛在門口的風鈴響了,意識到有人走進來,我和方祁一起回頭看去。
好巧不巧,走進來的人是方祁的媽,陳老板。
滿臉通紅的人變成了我,像被人抓到做錯事,我快速從方祁的背上跳下來。
陳老板目光在我和方祁身上繞了好幾個來回,許久沒見,她的背比上次見到的時候佝僂的一點。
“你們這是……乾嘛?”
方祁平息呼吸:“鬨著玩。”
陳老板麵色緩和,笑眯眯,沒再多問:“小心點,我還以為你們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