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起旁邊多了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秦蔚雅忙收了力道,指望單若海也能放手。可惜單若海絲毫沒有放開她的意思,隻是轉頭問那女孩,“苒兒,有事嗎?”
“我來隻是問問單大哥,有秦姑娘在,今晚還用我和蕊兒陪您嗎?”聽到這裡秦蔚雅忽然想起這就是剛才席間眼中滿是怨毒之色的那兩個女孩之一,果然和單若海有曖昧。
“當然了!我隻是送秦姑娘回東廂,一會兒就去找你們!乖乖在床上等著吧!”單若海毫不顧忌,說話直白得不給人留任何情麵。
“那,您早點過來啊!”苒兒羞怯地一笑,跑了回去。
不知為何,秦蔚雅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冷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還不快跟去?在這裡浪費什麼時間?”
“跟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培養感情,怎麼能說是浪費時間呢?”單若海感到秦蔚雅身子一僵,不由放開了手。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嫁給你?”退後兩步,確保距離足夠安全。
“憑我們兩個骨子裡都是桀驁不馴的人,卻也都是長輩眼中的乖孩子,都有野心,卻從不讓人知道。我們是絕配啊!”既然兩個人都這麼有聊天的興趣,單若海乾脆坐在旁邊的青石上。
“隻見過我一麵就認為了解我嗎?”秦蔚雅轉過頭,不願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確切的說,是兩麵!”單若海的眼神忽然變得深邃起來,“人隻要足夠了解自己,要認出和自己同類的人,就不算太難。”
“是嗎?那你對自己的了解恐怕並不太深!我可沒有這麼多的紅顏知己!”話一出口,秦蔚雅有些後悔,怎麼聽這話都是醋味十足。
單若海聞言,爽朗地笑了起來,長身而起,走近秦蔚雅身邊,伏在她耳邊用低沉的聲音說道:“雅兒,不需要吃醋,我今天就先陪你!若是你能留得住我,我自然就沒有力氣去找她們了……”
夜色掩住了秦蔚雅通紅的臉龐,卻沒有掩住她敏捷的身手,飛起一腳直踢向單若海的□□。
單若海急忙縱身後躍,“你這麼狠,下半輩子可是會當寡婦的!”
“識相的最好彆惹我!否則我遲早閹了你!”秦大小姐的好脾氣已經全部用完,此刻說話絲毫不顧什麼儀態形象了。
“彆這麼說嘛,我們遲早會結成夫妻的!要是閹了我,你今後就沒有幸福可言了。”
“哼,你放心,我決不會嫁給一個要娶三妻四妾的人!”
“你又怎麼斷定你嫁的人不會娶三妻四妾?若是成親後他納妾了,你又能怎麼樣?”
看來這裡也是隻有休妻沒有離婚的男尊女卑的社會,平日若是遇到這種情況,明明隻要一句“與你何乾?”,拂袖而去就好了。但此刻,秦蔚雅卻偏偏沒有這麼做,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一定要解釋清楚,“若是我瞎了眼,嫁的丈夫要納妾,我,就會去找其他的男人!這樣才公平!”
單若海愣了一下,不相信自己耳中聽到的居然是這麼一句離經叛道的話!那個女人居然敢說要去找彆的男人?休想,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隻是回過神來,他隻是含笑點了點頭,“不錯,這樣才公平。不過,雅兒,我應該提醒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也並不像你自己想象的那麼了解自己!”雲被一陣清風吹散,月亮露出了臉,皎潔的光映在單若海孤傲的臉上,“你跟我,是同一類人!”
不知為何,秦蔚雅想不到一句話來反駁,兩人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還是單若海打破了僵局,“天色很晚了,我還是先送雅兒你回東廂吧!”
兩人一路無話,隻在臨彆時,單若海突然吻了秦蔚雅的額頭,在她還沒來得及破口大罵時,正色道:“雅兒,如果你不喜歡我拈花惹草,我會從今日起斷絕和其他女人的一切來往!”
聽到這樣的話,秦蔚雅心中小鹿不由撲通撲通亂跳。但是下一句話,她就恨得脫下繡鞋拿來砸人!
“那你要怎樣補償我呢……”
話音未落,人已遠去。
如果說秦大小姐出生十九年來有什麼不擅長的事,絕對是感情。
沒有世人常說的一見鐘情、砰然心動,也沒有什麼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更不曾體會過什麼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在感情方麵,用爺爺的話說,是個白癡。雖然從十八歲生日後,爺爺就不斷有意無意地給自己製造機會,去見那些所謂的“青年才俊”,但都是見過一兩次麵後就止步於朋友。
母親說她太過驕傲了,給人的壓迫感太強,而自身又從不注意控製這一點,所以即便笑麵迎人,也令人感覺很遙遠。
好吧,自己就是這樣!反正自己周圍的死黨們,都和自己一樣,年紀“一大把”,卻不曾涉足感情領域,也沒有什麼不妥啊!
可是今天,她有些迷惑了,過往沒有任何經驗給自己作參考,對他的感覺,究竟是什麼?讀過那麼多描述愛情的美妙詩句,隻覺得似乎全都不足以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那麼,這到底是愛情?還是單純的好奇心?
徒留一夜的輾轉反側。
************
第二天一早,田常豐就出了門。
田家姐弟也都離開了小院,到成國公為他們安排的地方去做事。秦蔚雅本來也想找點事做,好令自己不致胡思亂想,可惜有客來訪,打亂了她的計劃。
例如現在坐在對麵的,是怒氣衝衝的二姨娘,當然還有十分不情願陪在一邊的芳兒。
“我們家芳兒和若海青梅竹馬,從小玩到大!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想插一腳進來?老爺子年歲大了,心腸太好,被你這小丫頭蒙騙!我可沒那麼容易騙!你說,你是不是冒充秦家的後人,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二姨娘一開口便咄咄逼人,把秦蔚雅說的像是什麼毒蛇猛獸一般。
唉,自己可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做,就已經有人來興師問罪了!要是真的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光這些義正言辭的聲討唾沫,就可以把她淹死了。
“二姨娘,我想你是誤會了!”秦蔚雅悠閒地喝了口茶,“關於這個婚約,我也是昨晚才聽說。這都是家祖和單爺爺的意願,而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隻能遵從而已。如果您能勸服爺爺解除這個婚約,我也求之不得。”
雖然自己沒想過要嫁給單若海,不過隻要是能讓自己看不順眼的人難受,撒個小謊也無傷大雅。
“說的好聽!誰知道要是老爺提出解除婚姻,你會不會答應!萬一你反悔了,不是叫我枉做小人?”二姨娘越說越氣憤,好像這一切都已然發生了,“更何況,若是你不願意,說什麼都會跟老爺提出的!”
“娘,我們走吧……”芳兒怯怯地說道。
“怕什麼?你堂堂一個大家小姐,乾嗎要畏懼一個野丫頭?你和你表哥的婚事,是我和你大姨娘早就默許的!我不會讓人從中作梗的!”
秦蔚雅打量著芳兒,性子看來很懦弱,唯唯諾諾的,卻十分惹人憐愛。隻是,這種女孩子如果要嫁給單若海那種色狼,一定會被吃的死死的,注定受氣!真不知道二姨娘是怎麼想的,難道連這點都看不出來?隻怕想上演麻雀變鳳凰戲碼的,另有其人。
“二姨娘,不如這樣,單爺爺要我今晚酉時到鬆風堂找他老人家。到時我會將您的意見如實轉達,您意下如何?”一隻蒼蠅,還是早點轟走比較好。
“你,你……你這是在威脅我了?”二姨媽的臉都綠了。
“蔚雅怎敢,隻是對單爺爺據實以報罷了。”
“好!我好心相勸,你卻這麼不知好歹!咱們走著瞧!”二姨娘拉起芳兒,憤憤離去。臨出門前,芳兒拋來一個歉意的眼神,令秦蔚雅對這個小姑娘再增幾分好感。
隻是照這個架勢,二姨娘一定惡人先告知,去找成國公了!下午一定要找單爺爺問清楚,為什麼要這樣陷害自己。
二姨娘前腳剛離開,有人後腳就跟到了。正是昨晚那兩位怨氣甚重的姑娘。
“秦姐姐,昨晚匆忙一見,您可能不記得我,我叫彭小苒,我娘是繡製房的主管彭大娘。這位是我的表妹羅小蕊!”彭小苒得意洋洋地介紹道,“單大哥和我們姐妹倆的事,您也該略知一二吧?”
“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你們的事!”秦蔚雅微微一笑,哪有姑娘家這麼迫不及待地告訴彆人自身的風流韻事?尤其她還尚未出閣。
這回答令彭小苒很是難堪,語氣也蠻橫起來,“秦姐姐,你不要以為昨晚單大哥和你在一起,他就會隻對你一個人好!我們跟了單大哥這麼久,很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跟你隻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你不用這麼得意!”
看來單若海昨晚真的沒去找她們,所以這兩姐妹今天才來“示威”!
為什麼他沒有去?是因為自己的話嗎?秦蔚雅心中一悸,轉而心慌起來,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啊?乾嗎那麼在意那個人!
而那兩個女孩子,以為秦蔚雅信了她們的話,所以沉默不語,更加得意起來。
羅小蕊掐著能膩死人的嗓音道:“秦姐姐,畢竟你初來乍到,雖說有老爺給你撐腰,但終究難敵周圍那麼多虎視眈眈的人。若是你能和我們姐妹二人和平共處,咱們也樂意叫你聲‘姐姐’,日後相互扶持。”
“若是你硬要與我們為敵,就休怪我們翻臉無情了!”彭小苒趁機叫囂了兩句。
“兩位姑娘,你們不妨回去纏住你們的單大哥,好過在我這裡浪費時間。”秦蔚雅冰冷的聲音中帶著嘲諷地笑意,“昨晚單大哥沒力氣到你們那裡去,也不是我的意思……”隻要能讓討厭的人難受,撒個小謊嘛,嗬嗬,好說。
“你,你真是不識好歹!不要以為可以恃寵而驕!我們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的!”彭小苒氣衝衝地拉著表妹出門。
臨出門前,羅小蕊又探回頭來補充了一句,“秦姑娘,希望你在好好想清楚!這個家裡,除了老爺,沒人會讚同這樁婚事!”
當然,我都不同意!秦蔚雅心中冷笑,煩人的蒼蠅剛走一隻,就來兩隻。現在,她似乎有一點明白成國公的用意了。
可是,秦大小姐一點空閒的時間都沒有,又有人來拜訪了!
“秦姑娘,還記得我吧?我是……”
“四姑母,我怎麼會忘了您呢?”秦蔚雅含笑招呼,看在這些人還算禮貌的份上,她也要以禮相待,先看看葫蘆裡賣得到底是什麼藥。
“秦姑娘,我丈夫去世的早,隻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在婆家沒什麼地位,隻能回娘家討個容身之所。若海是咱們單家的長孫,遲早要繼承家業的,而爹的個性我明白,他決定的事,一定不會改變!所以,日後蔚雅當家之時,還望多多照顧我們母女。”四姑母說著,笑嗬嗬地從身後拉出兩個少年,年紀和田永安相仿,“這是欣靈,這是欣巧,你們兩個,快叫人啊!彆害羞!”
“秦姐姐……”
“秦姐姐!”
這兩位少女倒是令人很有好感,秦蔚雅連忙道:“四姑母,您太客氣了!如此厚愛,蔚雅隻怕承受不起。”
“受得起,受得起,怎麼會受不起?若海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啊!”四姑母還是滿臉堆笑,“你剛來這裡,住的還不是很習慣吧?平時若是閒著無聊,就找她們兩個,一起繡繡花,彈彈琴,日子會好過得多!”
看來深閨中的婦女日子確實不好過。繡花?彈琴?這麼無聊的事都可以當做消遣,日子也太難過了吧?
這位四姑母倒真是會見風使舵,眼見秦蔚雅受成國公的喜愛,又是單家未來的準當家,先過來打好關係。比起叫囂的二姨娘和彭、羅二女,要明智多了!大概是常年寄人籬下,自然養成了看人臉色行事的習慣,雖說是自己的娘家,畢竟是已出嫁的女兒,沒有什麼地位。
就這樣,秦蔚雅送走了一批又一批人。從吃過早飯到午飯前,從午飯後到晚飯前!昨晚宴席間見到的人,基本上都來找過自己了。目的不同,態度也不同,相同的都有一點,試探自己的底細。
沒來的,隻有成國公、單若海,以及單若海的父母——單懷烈夫婦。
吃過晚飯,秦蔚雅和田常祥、田永寧去到鬆風堂。他們趕到時,成國公已經等在哪裡了!成國公一身勁裝打扮,也為田常祥和田永寧各準備了一套。待他們換上衣服,成國公開始指點他們練武。
秦蔚雅安安靜靜地等在一旁,反正閒來無事,成國公必定也有話對她說,不必著急。
成國公又演示了一套拳法,讓田家兄妹先練著,自己則來到秦蔚雅身旁,“蔚雅,你應該有什麼話想要問我吧?”
“當然有!不過您先問您想知道的問題吧!”秦蔚雅高深莫測地一笑。
“真是個機靈的孩子!好,我先問!今天,都有什麼人去找過你了?”
“能來的都來了!你最想知道關於誰的消息?”
成國公聞言露出了深不可測的笑容,“若海有沒有找過你?”
“真奇怪,您反而是問他?他沒有來!”
“沒什麼好奇怪的,你這麼聰明,一定明白我是想假你之手,測試他們的心性!而我對每個人的心思,多少也都有些了解!”成國公說到這裡,神色非常鄭重,“蔚雅,我現在最關心的,是你覺得若海怎麼樣?你有沒有可能答應這門親事?”
“單爺爺,我決不允許我丈夫有三妻四妾!這點我昨晚告訴過他,相信他會知難而退。不過我要勸您不要有什麼‘親上加親’的想法,那樣生出來的孩子,是白癡的可能性比較高!”秦蔚雅想到了芳兒,不希望她這麼不幸。
“哦?真不簡單!隻有‘醫聖’李畢介提出過這種論點!蔚雅你很博學啊!先不說這個,”成國公盯住秦蔚雅的雙眼,滿目期盼之光,“既然你已經見到老夫家中的複雜狀況了,肯否幫老夫個忙,把戲演到底呢?”
秦蔚雅剛欲答話,眼角餘光掃到門口多了一道身影,不由微微一愣。成國公見她不答話,順著她的目光向門口望去,待看清來人,不禁會心一笑。
“爺爺,今天怎麼這麼早?”單若海一身白色勁裝,掛著謙和有禮的笑容,邁步走進鬆風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