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你的心意!我賭你是想嫁給我的!如果我輸了……”
“無聊!”秦蔚雅斥責一聲,撞開了他的手臂,奪門而出。
單若海望著她的背影,搖頭淺笑,真是不誠實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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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因為有單若海再一旁,所以根被沒吃什麼,但並不覺得很餓。雖然腦中偶爾會閃過那張自信又不羈的笑臉,卻不會影響秦大小姐的工作效率。單懷烈交付的賬簿,都輕輕鬆鬆的搞定了。不知不覺中,一下午就過去了,果然還是有事做時間過得比較快。
“好了,蔚雅,咱們該去用晚膳了!今晚爹要所有人到正廳用膳,說是有事宣布。”單懷烈看看天色,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讓大家等著就不好了,我們走吧!”
秦蔚雅答應著,整理好賬簿,便隨著單懷烈一起到前院的宴廳。
除了成國公,人到的已經差不多了。
秦蔚雅環視四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單若海,他卻不是一個人。左手擁著彭小苒,右手抱著羅小蕊,十分親熱。
單若海當然也瞥見了秦蔚雅,卻假裝沒看到似的,繼續和二女調笑!而二女也像是故意示威般,笑得花枝亂顫。
要說秦蔚雅不為所動,是不可能的!而且,此刻秦大小姐心中的怒火燃得正旺。即使明明知道單若海是故意做給她看,要惹她動怒的,卻還是會生氣。但是,她可不會蠢得表現出來,臉上笑容依舊。
“若海,檢點一點!”單懷烈卻顯然動怒了。
“好了,先吃飯吧!”成國公邁步進門,未讓兒子繼續訓斥,“蔚雅,來,跟我坐這邊!”
“是。”秦蔚雅刻意忽略單若海的行為,跟著成國公到主桌坐下。
“懷烈,蔚雅做事怎麼樣?”成國公也若無其事地開口詢問。
“說到這,本來我還覺得蔚雅的年紀太輕,讓她來審查賬目太草率了!可今天一見,不得不佩服爹您慧眼獨具!蔚雅天生就是經商的人才啊!”單懷烈笑得合不上嘴。
“審查賬目?”單懷騰聞言皺起了眉頭,“才一天而已,大哥能看出什麼?”
單懷烈未察覺到他話中的諷刺,興奮地拍著二弟的肩膀道:“咱們兄弟三人忙兩天才能看完的賬目,蔚雅一個人一天就看完了!你說是不是很厲害?”
“大哥,那些機密賬目,怎麼能隨便給彆人看呢?”二伯母扯著嗓子叫道。
“蔚雅遲早是我們家的媳婦,沒關係的!”單懷烈不在意地揮揮手。
“我可沒說要娶她啊!”單若海眼尾也不掃秦蔚雅一下,拋出了一句震驚眾人的話。
“若海,你說的是真心話?”成國公麵無表情,捋著胡須。
“當然!”單若海不加思索地回答。
“可我一定要蔚雅做我的孫媳婦!”成國公微微一笑,“也罷,姻緣天定,我也不勉強你!反正我也不是隻有你一個孫子!誰娶蔚雅,誰就繼承家業!”
“爹……”單懷烈一聽這話,心中不由一涼。婚姻大事怎麼可以如此兒戲,說換人就換人?雖然心中質疑,嘴上卻不敢問。
“爺爺,不要白費心機了……”單若海也停止了與二女的嬉笑,以一絲淺笑對上成國公意味深長的笑容。
“若海,怎麼能跟爺爺這麼說話呢!”大伯母破天荒地責備起單若海。
“是啊!若海,既然你不喜歡秦姑娘,爹又發話了,就該讓秦姑娘自己決定!”二伯母此刻笑開了花,從她嫁入單家的那天起,就知道隻有長房長子才有資格繼承家業。此刻忽然告訴她次房也可能繼承家業,那麼彆說是娶秦蔚雅,就是娶張蔚雅、李蔚雅,她都會毫不猶豫地替兒子做主。反正娶妻還可以納妾,重要的是可以繼承家產!“蔚雅,我們若淵和若流因為是太子的伴讀,所以隻有例休日才能回家!一個月隻有兩天,所以你還沒有見過。不過今天剛好是例休日,他們申時就可以回來了。一會兒你就跟我去見見他們!”
若淵?若流?名字很耳熟,在哪裡聽過?
見秦蔚雅有些茫然,成國公解釋道:“若淵和若流都是你二伯的兒子。”
“原來是這樣!該是我早去拜會才對!”秦蔚雅含笑答應。偷眼望向單若海,雖然臉上掛著笑容,但眼中卻滿是怒氣,這讓秦蔚雅心中有了一絲複仇的快感。
於是在晚膳結束後,秦蔚雅跟著二伯母到了次房居住的西北院落。雖然各院的構造是一樣的,裝潢卻各不相同。西北院落因浮誇的修飾和奢侈的擺設而顯得落於俗套,遠不及成國公所居住的正院精巧大方、匠心獨運,也不如單懷烈居住的東院幽靜淡雅。
二伯母親熱地拉著秦蔚雅走進正廳,吩咐丫環們看座奉茶,口中還不斷講述著兩個兒子兒時的趣事。秦蔚雅心中好笑,難道二伯母認為有人在聽了她家兒子那麼多糗事之後,還會想要嫁給他們不成?
坐了一會兒,有家丁來通報,兩位少爺已經回府了。二伯母喜出望外,趕緊吩咐家丁先讓他們到正廳來見客人!
“我們家若淵和蔚雅你同歲 ,若流隻比你小兩歲,因為自小勤奮上進,華王很是喜歡,才特招入宮陪眾位王子一起讀書。”
看著二伯母不斷推銷自家兩個兒子,秦蔚雅也隻好在一旁陪笑虛應。
“娘,我們回來了!”一聲清亮的男音想起,接著走進兩個人來。
“若淵、若流,快過來!見見秦姑娘!”
秦蔚雅起身相迎,就見進來的兩名男子,一個身著青衣,笑得十分燦爛,另一個則身著藍衣,有些靦腆地站在稍靠後的位置。
兩人顯然不知道母親叫自己來的真正原因是為了“相親”,很自然的跟秦蔚雅交談,但都止於禮貌性的寒暄。二伯母極力想暗示自己的兒子要好好表現,卻因為秦蔚雅坐在身旁而不敢明說。連秦蔚雅都看得出二伯母的意思,單若淵和單若流偏偏就不明所以,急得二伯母想跳腳。
秦蔚雅本來就不是打算來“相親”的,隻是爺爺有交代要打理好這個家,自然就需要認清單家上上下下的每一個人。雖說坐在這裡,看看戲也不錯,但坐久了還是覺得無趣。反正來日方長,要認清每個人也不必急於一時。於是她起身告辭,二伯母忙讓兩個兒子送她回東廂,卻被秦蔚雅再三推辭掉了。
出了西北院,秦蔚雅深深舒了一口氣,晚風清爽,令頭腦可以冷靜些。時間尚早,她決定橫穿花園回去東廂,順便逛一逛,散散心。
花園中的主路兩旁,都有燈籠照亮,暖暖的紅光輕柔地灑在地上,令人心中平靜。秦蔚雅緩步前行,這才覺得原來夜裡的花園相較白日毫不遜色。越逛心情越好,不知不覺走到了湖邊。燈光倒映在湖麵上,星星點點,更為夜色增添了一絲神秘的氣氛。
忽然有女子的嬌笑聲傳來,秦蔚雅順著聲音的方向尋找,隻見湖邊假山上的涼亭中,隱約有兩個人影。走近些躲在一塊假山石後仔細一看,兩人似是赤身裸體,姿態曖昧,旁邊仿佛是衣飾散落了一地。
原來是有人在此偷情。秦蔚雅可沒興趣做偷窺狂,轉身想繞路離開,但身後忽然傳來的一聲嬌笑絆住了她的腳步。
“單少爺,您彆這麼性急,人家還沒有準備好……啊……”女子的低笑轉成了嬌喘。
單少爺?秦蔚雅心中一震,身子都跟著顫抖起來。能被稱為單少爺的,在整個成國公府中,恐怕就隻有單若海、單若淵和單若流了,因為聽說三伯單懷易隻有一個獨生女兒。而自己剛剛從西北院中出來,一路上沒有停步,單若淵和單若流不可能走到自己前麵。那麼,涼亭中的人,就隻可能是單若海了……
想到這一點,不知為何,她的心裡酸酸的,像被什麼揪住一般,很是難過。再想起晚膳時他和二女調笑的場景,更覺得連呼吸都困難。繼而腦中一片空白,隻想要逃離此地,可腳下無力,隻能跌跌撞撞的扶著假山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看到花蔭間有一張石凳,秦蔚雅挨步過去,坐在石凳上發愣。女子的嬌笑和那聲“單少爺”不住地在腦海中響起,揮之不去。臉頰一涼,竟然落下淚來。
淚水驚醒了秦蔚雅的思緒,為什麼?自己為什麼會哭?不是應該很生氣才對嗎?不對,為什麼要生氣?那個人,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不是嗎?他當眾說了不會娶自己,他有那麼多紅顏知己,他自大又狂妄,他……他竟然跟彆的女人在一起。即使自己早就知道他風流成性,即使早就知道他不會潔身自好,為何在親眼目睹之後,還是如此難過?或許在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心就已經靠向了他。
想到這裡,她的心沉得更深。自己從未涉足過感情,果然不是她擅長的事!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冷靜思考,巧妙應對的自己,此刻居然會無能的哭泣。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從未像此刻般,想要回家,想要聽爺爺的訓斥、父母的安慰、朋友的調侃……
想著想著,竟然蜷起身子,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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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若海沒有料到,自己聽哭聲尋來,看到的,竟然是涕淚滿衣衫的秦大小姐。心中一驚,匆忙跑到她身邊,攬住了她的肩膀。
“雅兒,出什麼事了?”平日死要麵子又強出頭的秦蔚雅,卻哭地如此慘痛,他的心中除了疑問,更多的是關切。
人都是這樣,在自怨自艾失聲痛哭的時候,要是沒人管,哭累了就自然停了。可若是有人關心問一句,就一發不可收拾,不哭得更痛才怪。秦大小姐也不例外,單若海的這句話,像是□□一般,將本已泛濫的水災升級成了海嘯。
“滾開……誰……誰要……你管……”雖已泣不成聲,秦蔚雅還是推搡著想要趕走單若海。
“雅兒,到底怎麼回事?”被推到一邊的單若海有些心急了,麵對這樣的狀況,不由皺起眉頭。
秦蔚雅也不答話,隻顧哭自己的。單若海也不再發話,找了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上去等著她哭完。
好不容易從痛哭轉為了抽泣,秦蔚雅恢複了些許理智,卻寧願自己一直哭下去。這簡直太丟人了,哭成這幅模樣,還被單若海撞到,顏麵何存啊?而更重要的,是現在該怎麼辦,依舊蜷著身子坐在石凳上,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單若海會上前再來詢問。要趕快想到應對的答複才行,秦蔚雅腦中飛快運轉,想著各種情形和借口。
可惜單若海不知道她的心思,即便知道,隻怕也不會配合。他又再次走近,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哭完了?肚子餓不餓?”
不知是不是剛才的痛哭已經將所有的怨氣發泄完畢了,秦蔚雅對眼前的單若海,居然生不起氣來。自己還沒有想到要說什麼,聽到單若海這麼問,隻是茫然地點了點頭。
“好,那我們去吃東西!”單若海不由分說,拉起秦蔚雅,直奔廚房而去。
單家的人丁不算是特彆興旺,單懷烈一輩,還有三個兄弟和三個姐妹,而到了單若海這一輩,長房和三房都是獨生,隻有次房有兩個兒子。但是這並不影響成國公府人丁興旺的事實。比如陳總管,是從成國公還是涴國左承尹時,就一直為單家做事的老家仆。現在成國公府中,有獨立的院落,也有專門服侍的家丁和丫環,儼然是半個主人。成國公向來善待下屬,所以儘心儘力的下屬,待遇都十分優厚。這也就是府中隻算家丁和丫環,就有八九百人的原因。
所以成國公府中的廚房,總共有三個。“尚食房”是成國公有興致時親自下廚的地方,平常不允許人使用;“慕食房”是平時專門給主人們做飯的地方,同時也負責府中宴會的膳食;“惜食房”負責家丁和丫環們膳食,是府中最大,也是晝夜供應餐點的地方。
此刻單若海和秦蔚雅所在的,是已經閉門的慕食房。為了保證飲食的安全,三房都有專人負責看守,慕食房的守夜聽到有人來,急忙出門探查,聽說兩人是來找東西吃的,忙要招呼廚娘準備膳食,卻被單若海攔下了。
“不必了,天色已經很晚了,不用驚動大家。我們自己隨便做點東西吃就好了!”單若海將這位儘責的老人推回了房間,“你也早點休息,我們吃完了就走!”
“這……好吧,這個鑰匙您拿好,走時把門鎖上就行了!”老人從一串鑰匙上拆下了一把,“這是備用的,您有空的時候還回來就好!”
“知道了,您快休息吧!”單若海笑著將老人送走,緊跟著進了廚房,將油燈通通點燃。
秦蔚雅跟著進去,有些不自在,說實話心中對剛剛見到單若海在涼亭中的事,還是很介懷。隻是一時間被人看到自己的窘態,又想不到辦法脫身,才會跟著過來。怎麼現在倒成了兩個人來吃宵夜?算了,肚子也真的餓了,先吃東西再說。
秦蔚雅挽起袖子,準備大顯身手,哪知被單若海攔了下來,將她拉到一旁的椅子邊,推她坐在椅子上休息。這才發現,單若海已經套上了一條圍裙,高挽袖口,似乎他才是那個準備大顯身手的人。
“不要告訴我是你要下廚!”秦蔚雅終於還是開口了。
“你可不要忘了我是爺爺的親傳弟子!‘食宗’的人,怎麼可能不會做菜呢?”單若海看出了秦蔚雅眼中的不信任,邊說邊笑地開始忙碌。
而秦蔚雅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嘴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微笑。
不一會兒,單若海已經熬好了一鍋粥,做了幾道小菜,擺在餐桌上,搬到秦蔚雅麵前。
“來嘗嘗看味道如何!”單若海盛了一碗粥,順便遞上調羹和筷子。
秦蔚雅舀起一匙粥,嘗了一口,一股清甜立時溢滿口中,順滑入喉。又多嘗了幾口,這粥的火候把握的很好,多熬一時便稠,少熬一時嫌稀。
“不要光喝粥啊,嘗嘗看菜的味道如何?”雖然秦蔚雅沒說話,可單若海看得出她對這粥很滿意。
“單若海,你已經當眾宣布不會娶我了,為何現在還要來獻殷勤?”秦蔚雅放下了碗筷,心情已經平複下來。
“我怎麼會不娶你?我做那些不過是想你正視自己的心意,你連這些都看不出來?”
“我當然看得出來,你隻不過是在意家產吧?娶到我才能繼承家產,所以才厚著臉皮回來討好我吧?”
“若是我在意家產,早就接過家中的生意了,哪還用爺爺像現在這樣費儘心機?你平日那麼聰明,怎麼現在卻這麼糊塗?”單若海搖頭笑笑,“還是說,你太過在意我,所以不能客觀理智地看問題?”
“我會在意你?”秦蔚雅冷笑一聲,剛想反駁,卻想到剛剛情緒失控的自己。單若海說得沒錯,如果不能正視自己的心意,一味的逃避,隻會讓自己受到主觀思想的蒙蔽,無法客觀理智地看問題。捫心自問,自己是真的在意他,所以才會有這種種失常的表現。
“我是在意你!”秦蔚雅的坦率令單若海愣了一下,“那又如何?並不表示我認同你的所作所為!並不代表我會信任你,願意和你共度一生!就憑剛才在涼亭中的所為,我也不認為你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涼亭?什麼涼亭?”單若海愕然。
哼,還裝傻。秦蔚雅冷笑一聲,並不答話,又喝了兩口粥,笑道:“手藝不錯,謝謝了!”便起身出門。
不錯,在對待單若海的心意這件事上,自己的確犯錯了!可秦大小姐的過人之處,就是犯錯之後,她不會死不認賬,更不會固執己見,而是告誡自己,同樣的錯誤,決不可以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