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二伯母已經將成國公的意思轉達給自己兩個兒子。因為單若淵和單若流兩兄弟,一早就來找秦蔚雅,要陪她出皇城逛逛。
秦蔚雅心中好笑,就在前天,自己帶花淺芳出去,回來被二姨娘和大伯母訓斥的時候,二伯母的臉色還不怎麼好看,完全不像是讚同自己的行為。而今為了討好自己,還主動讓兩個兒子陪自己去逛街,觀念轉變的還真是快。
看到這兩兄弟不自然的神情,就知道是母命難違,被逼而來的。秦蔚雅本想拒絕,但忽然腦筋一轉,有了個好主意。
“出去逛街要人多了才熱鬨!走,咱們去把芳兒、欣靈、欣巧都帶上。哦,還有三伯那個挺乖巧的女兒,是叫若水吧?都一起去才有意思,我們走吧!”說罷,不等那兩兄弟反應過來,徑直出了東廂。
秦蔚雅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這次要有人發難責備,就全都推到二伯母身上,反正是她提出的嘛!而且有了這兩兄弟做冤大頭,就不用凡事都自己掏腰包了!多好?
於是,在秦大小姐的帶領下,一出皇城,所有人就下了馬車,光明正大、浩浩蕩蕩地逛大街。這樣一群錦衣華服的俊男美女,自然成了行人們注目的焦點。
“秦姐姐,我們要去哪裡啊?”二姨娘和大伯母出門了,秦蔚雅來找她時,花淺芳一聽說又可以出皇城,早飯都沒吃就跟出來了。
“若淵,涴京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相信這兩兄弟應該能提出些有創意的想法吧?
“這個……哦,對了,涴京西郊三裡外的浠沅江神祠,香火鼎盛,景致也很清雅。我們陪王子們去進過幾次香,若是現在駕車過去,遊覽過後,傍晚應該就能回來……”單若淵考慮了一下,這麼多人在大街上拋頭露麵,倒不如找個清淨點的地方耗一天。
“太遠了,有沒有彆的去處?”聽起來雖然不錯,但難得能光明正大的出來,時間都用在求神拜佛上,她可不想。
“那個,去梨香園聽戲也不錯啊!”莫欣巧突然插話。四姑母一聽秦蔚雅要帶著兩個女兒出去玩,二話沒說就將兩人推出了門。
“現在不是節慶日,沒有戲唱的……”單若淵苦笑道。
幸虧沒戲唱,秦蔚雅暗舒一口氣,雖然不知這裡的戲是什麼樣的,但憑以往的經驗來看,聽戲對她來說絕對是折磨!聽了就犯困還不說,偏偏還有噪音響個不停,睡都睡不安穩,何苦來的?
“不如我們去棋社吧?那邊……”單若流本想極力推薦,一見秦蔚雅陰沉的麵容,立即收聲。
“天啊,什麼都沒有!KTV、俱樂部、健身中心……想打電動恐怕更不行了!”秦蔚雅皺起眉頭,小聲的嘀咕著。
可惜還是被單若流聽到了,“抱歉,蔚雅,我們這裡確實很少昌國的東西!”
“是啊,蔚雅姐,你說的那些,我都沒聽說過!”單若水也眨著大眼睛問道。三伯母見有若淵和若流跟著,放心地讓單若水出門。
“或者我們可以去浠沅江泛舟!”單若淵想了好久,才又想到一個好去處,清淨又不被人打擾。
“泛舟?”聽起來不錯。
“對,從千鶴渡租船,沿江遊覽兩岸的風景。”終於見到有一個能讓秦蔚雅感興趣的,單若淵忙繼續說明,“我們這麼多人,可以租一條畫舫,不那麼容易暈船。”
“不錯呀!”秦蔚雅回頭看見姑娘們眼中都亮得放光,看來這個提議蠻得人心的!
兩兄弟這才鬆了口氣,照顧這麼多位大小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單若流忙去找馬車,隻怕要上了畫舫才能放心。
千鶴渡是浠沅江邊的五大渡口之一,遊覽浠沅江最佳的出發地就是這裡。順流而下,涴京的主要景點都儘收眼底,到飛鴻渡停船上岸的浠沅江畔,是涴京著名的鬨市,從珠寶首飾到古玩字畫,應有儘有,卻都價格不菲。
畫舫緩緩劃至江心,清風徐來,令人心曠神怡。到江心後,視野更加開闊,遠處的青山仿佛與天相接。而畫舫中,不但有香茶鮮果,更有絲竹彈唱助興。
單家的女孩子們出門的機會並不多,所以此刻東張西望,雀躍不已。單若淵則很紳士地給大家指點岸邊的景致,講一些故事傳說,令大家聽得入迷。
“相傳很久以前,涴京並沒有浠沅江流經。這裡是天帝最喜愛的飛禽們的居所,而後來遷徙到這裡的人們因濫殺飛禽,而惹怒了天帝!天帝下令浠沅神懲罰眾生,要以千人的性命祭奠被殺的千鶴;要所有即將出世的嬰孩都是無息之體,補償被烹食的禽卵;以鮮血染紅十裡大地;並水漫萬頃良田以令人們的無糧過活。浠沅神不忍人們受此磨難,於是將千名即將辭世的老人化鶴飛升,讓所有嬰孩出世時裹在卵殼中,破卵後方才啼哭,借來弑天血池的鮮血染紅了十裡大地,最後,劃下浠沅江淹沒了萬頃良田,卻使兩岸的土壤更加肥沃,更容易灌溉。天帝為浠沅神的機智和善良感動,卻又因其違背自己的意願而氣憤,於是將其貶為地仙,負責管理浠沅江。浠沅神下屆後,被迫與自己的坐騎鴻雁分離,鴻雁哀聲啼鳴,盤桓不肯離去,最終竟然墜江而亡。雖然浠沅神被貶做地仙,人們卻因感激而尊其為浠沅江神。而千鶴渡、破卵渡、紅十渡、劃江渡和飛鴻渡都是為了紀念浠沅江神的善舉而命名的。”單若淵指點著各個渡口來講述浠沅江的傳說。
“所以我們涴國上下將浠沅江視為聖水,尊浠沅江神為護國之神。”單若流補充著。
不得不說,此情此景聽到這樣的傳說,很難不被那位浠沅江神的壯舉感動。單若淵還在繼續講述,兩岸的景致都有著動人的故事。
遠遠的,一處秀麗出眾的庭院樓閣吸引了秦蔚雅的注意。那是一片依著山丘建造的庭院,亭台軒榭錯落有致,樓閣廳廊層次分明。
“那是什麼地方?”秦蔚雅用手指著,回頭問單若淵。
“呃,那是……”單若淵一看,竟然麵露尷尬之色,“弱水院。”
“弱水院?”單若水一聽來了興致,“和我同名嗎?”
“此弱水非彼若水,弱水院的弱字是柔弱的弱,指的是不堪載物,隻可綿纏的輕弱之水。”單若流解釋道。
“好美的名字!那裡麵住的是什麼人?”花淺芳也神醉不已。
“那裡……”單若淵猶豫了一下,似乎在考慮用詞,“是煙花之地。”
“你們兩個知道的這麼詳細,一定是去過吧?”秦蔚雅見兩人吞吞吐吐,就猜到這裡不是一般的景點。
兩人的臉立時漲得通紅,顯然是被秦蔚雅說中了,好半天,單若流才迸出一句話,“是大哥硬拉我們去的……”
這個大哥,不用說,一定是單若海。
秦蔚雅苦笑一聲,也對,那種地方,怎麼可能少了他?
不過那麼好的風景,她也不想錯過,今天一定要找機會去看看!
從飛鴻渡下了畫舫,果然是繁華的街市。街道寬敞整潔,兩旁的店鋪裝潢的都很有特色,吃穿戴用一應俱全。
女孩子們好奇地四處奔竄,可苦了單若淵和單若流兩兄弟,瞻前顧後,隻恨沒多生幾隻眼睛。幸好挨了一會兒,大家都覺得腹中饑餓,原來早已過了午飯的時間。單若淵忙領著眾人到附近的廣合樓吃飯。秦蔚雅記得廣合樓是單家的產業,原來在這麼繁華的地段。
廣合樓掌櫃一見到單若淵,立即迎了出來,聽說要在這裡用飯,忙命人安排樓上雅間。進到雅間,心中默點了一下人數,確認無誤,單若淵才鬆口氣。現在隻求能在這裡多休息一會兒,然後直接回家。
“若淵,你先借我些銀子吧!剛剛我看中了一支珠釵,做工很精致,想買下來。”那支珠釵簡潔大方,一定很適合田永安。
“對了,二哥,我也看中一串檀珠,娘念佛的時候用一定更能靜心凝神!你幫我買下來吧!”單若水也撒嬌道。
“二堂哥,有一塊裘玉硯……”
“二堂哥,我看到……”
“二表哥,剛下畫舫的時候……”
“你們怎麼都有東西要買?”單若淵無奈苦笑,當他是錢莊還是銀庫,要多少錢就有多少錢不成?
“還不是因為出來地匆忙,根本沒有帶銀子,彆那麼小氣,回去還給你就是了!”秦蔚雅已經將手伸到單若淵的麵前,其他人見狀,也都紛紛攤出手。
“好,都需要多少?”單若淵無奈,掏出了錢袋。
哪知秦蔚雅一把將錢袋奪了過來,“都拿來啦,免得我們再看到什麼想買的,還要再跟你借!”
單若淵一時傻了眼,這分明是強盜啊?心中暗自埋怨娘,怎麼能逼著他們兄弟二人娶這樣的女子?雖然單家大業大,富甲一方,可他單若淵還沒有放在心上,錢財乃身外之物,憑他自身的努力,衣食無憂就好了,何必去爭家業?偏偏娘就看不開,又不能忤逆娘的意思。現在隻好對不起若流了,儘力撮合他們就是了。
隻可惜,單若流也有同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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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飯,稍作休息,女孩子們就不顧單若淵的勸阻,要繼續去逛街。秦蔚雅順便將單若流的錢袋也搶到手。這次有錢在手,買東西便肆無忌憚了。
除了之前說的那些,隻要見到中意的東西,不管有用沒用,先買了再說。而秦蔚雅還買了幾套男裝,要給田家的兄弟帶回去。單若淵本想說外麵的衣服還不如府內做的,卻又怕秦蔚雅說他小氣,所以隻能眼看著她們糟蹋錢。
不過接下來,秦蔚雅很安份的接收安排,跟著單家兩兄弟去畫舫欣賞字畫,又到詩社去湊了會兒熱鬨。將近黃昏時分,一行人準備回府了。
就在單家兩兄弟以為今日可以平安度過之時,秦蔚雅卻準備開始行動了。
正路過一家武館門前,秦蔚雅無意中狠狠地撞上了一個正在掃地的人,這人倒地時又撞到另一個正在灑水的人,打翻了水桶。兩人衣服淌著水倒在地上,沾上土頓時滿身泥漿,狼狽不堪。
“哪個混蛋,走路不長眼睛的!”地上的人爬起來,潑口大罵。
“明明是你擋在路中間,不知道好狗不擋道嗎?”正中秦蔚雅下懷。
兩人定睛看清楚撞到自己的竟然是個麵容秀麗的姑娘時,立即換上一副可鄙的嘴臉,湊上前來,“是啦,是啦,是咱們擋在路中間撞到姑娘,快讓咱們看看有沒有撞傷?”
眼見兩人動手要拉扯秦蔚雅,單若淵一個箭步上前,雙手瞬間扣住了兩人的手腕,向後一較力,將兩人翻個跟頭摔了出去。
秦蔚雅心中暗暗叫好,想不到單若淵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功夫卻不錯。隻是,此時此刻並非叫好的時候,因為武館裡麵有人看見外麵有人動手,一聲招呼,換來了二三十個人,手中還提著棍棒。
單若淵自己雖然不妨,卻生怕對方人多勢眾,若是圍住身後的女孩子們,就不好辦了。於是和單若流使了個眼色,不等對方出武館的大門,兩人就堵在了武館門口。
秦蔚雅眼見二人應付的綽綽有餘,明白機會來了,於是叫道:“你們兩個先頂住!我帶她們回去後,在找人給你們幫忙!”說著,拉住幾個姑娘就跑。
“你們快回去,不用找人來幫忙!”單若淵不願將事情鬨大,在市井打鬥這種事,不論什麼原因都有失身份。
可是秦蔚雅早已拉著人不見了蹤影,哪還管他們?
秦蔚雅拉著人跑了好久,見後麵沒人跟來,才鬆了口氣,繼而擺出了惑人的甜美笑容,“好了,現在沒問題了!咱們去個好地方!”
“啊,我們不是要回家找人幫二堂哥他們嗎?”莫欣巧疑惑道。
“放心,你看他們的功夫那麼好,肯定不會有事的!現在隻要跟我走就對了!”秦大小姐不由分說,拉人便走。
大家都不明就裡,隻有花淺芳心中毛毛的,上次秦蔚雅展現出這種態度,是去賭坊的時候。
果然所有人做夢都沒想到,秦蔚雅到客棧裡開了一間客房,把之前買的五套男裝拿了出來,讓大家換上。隨後,竟然退了房間,大搖大擺地又領著眾人回到街。
“蔚雅姐,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啊?”還是單若水最沉不住氣,率先發問。
“不要問了,總之是好地方!”秦蔚雅邊說笑這,邊攔下一輛馬車,跟車夫爭論了一會兒,便招呼眾人上車。
大家在車上心裡直打鼓,剛才有單若淵和單若流陪著,才敢放心大膽的亂跑。現在非但沒人保護,連去哪裡都不知道,實在叫人不能安心。
馬車不知跑了多遠,終於停了下來。
“各位公子,到了!”車夫剛打開車門,秦蔚雅第一個跳了出來。
“都下來吧!”看著秦蔚雅那有些詭異的笑容,車上的人反而更不想出去了。可躲避不是辦法,現在這種狀況,隻能乖乖聽秦蔚雅的話。
待站定後抬頭一看,不由全都愣住了。
這座庭院占地極廣,傍依著浠沅江,背靠高幾百米的山丘,門前燈火通明,車水馬龍。大門高數丈,幾乎可與城門相比,而門上高懸著一塊方匾,赫然是“弱水院”三個大字。
“秦姐姐,這,這裡是妓院啊……”花淺芳聲音都顫抖了。
“我知道,不然乾嘛來這裡?”秦蔚雅的口氣如理所當然一般。
“可是,這裡是讓男人們尋歡作樂的地方,我們來這裡能做什麼?”莫欣巧的臉漲得通紅。
“我們現在就是男人啊!”秦蔚雅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微微一笑,將所有人推進門,“好了,從現在起,我們就是來尋花問柳的公子少爺!誰要是敢說漏了嘴,我就把她留在這裡!”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打了個冷顫,拖著僵硬的步伐乖乖向前走。
一進弱水院,就看見路旁有提著燈籠的兩排女子,最近門口的一名迎上前來屈膝行禮,“各位公子,奴婢淇珍,負責為各位引路。不知眾位是否要留宿?”
問到這裡,除了秦蔚雅,所有人都羞紅了臉。
偏偏秦蔚雅還順口答道:“自然要留宿!”
淇珍點點頭,輕喚了一聲“請”,優雅地回身前行,引領眾人從右邊的回廊上走向正樓。
正樓共有三層,一層是寬敞的大廳,正中鋪著巨大的牡丹花圖案地毯,兩側是通向二層和三層的樓梯,正中間卻擺滿了屏風。二層兩側各有三扇門,三層兩側各有兩扇門,似乎都是通向外麵的。
剛進到一層大廳,就有一位年約四十的年長女性迎上來,淇珍微一福身,喚聲“瑜娘”,便侍立在一旁。
瑜娘走近秦蔚雅和眾女,定睛一看,不由臉色微變,“幾位貴客應是初次到來,不知是要聽曲看舞,還是對弈聯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