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這位‘秀菊大嫂’是何人,但看眾人神情,秦蔚雅推測應當是單若海的生母。
成國公見眾人神色黯然,明白是睹物思人,卻隻佯作不知,輕笑道:“既是如此,蔚雅你便收下吧!”
秦蔚雅聞言,向五姑母道謝,接過寶玉。
眾人剛要入席,就聽到外麵高傳一聲:“皇王駕到!”
立時廳中所有人都起身離席,俯身下拜,高呼:“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秦蔚雅跟著眾人下拜,偷眼觀瞧,隻見一位華服中年男子邁著方步進門,直奔成國公麵前,將其扶起,笑道:“單公今日是壽星,不必多禮!”
成國公起身謝道:“陛下親臨,真使老臣家中蓬蓽生輝!”
“嗬嗬,單公過壽,朕來祝賀是應該的,眾卿平身吧!”涴王含笑攜成國公一起入席。
眾人這才起身,各自回到座位上。鎮遠將軍入座主席,五姑母坐到左一席,而將三個孩子交給單若海等小輩帶入右一席。
涴王親自駕到,這倒是秦蔚雅沒有料到的,看來一會兒在解釋菜肴含義的時候,需要加些歌功頌德的話才行!
壽宴開始,慕食房的丫環們開始上菜,由總廚王師傅負責報菜名,但是最後上來的六道菜,他卻不知名稱。
成國公訝道:“一道好的菜肴,色香味意形缺一不可,怎麼能沒有名字?”
王師傅恭敬地答道:“老爺,並不是沒有名稱,隻不過這菜不是咱們做的,所以不好說叫什麼名字。”
涴王聞言,不禁起了興致,笑道:“哦?成國公府的膳食堪稱是天下第一,比之各國禦膳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怎麼還會假他人之手?是什麼人這麼厲害,讓眾位高廚都甘願讓賢?”
王師傅聽到涴王的誇獎,不由麵露笑容道:“回陛下,這六道菜是出自府中一位貴客之手……”
成國公聽到這裡,驚覺道:“是蔚雅做的?”
“正是!”
“敢問單公,這位貴客是何人?”涴王好奇道。
“嗬嗬,陛下請稍候。王師傅,你去把蔚雅叫來吧!”
王師傅領命到右一席上,請秦蔚雅到主席。秦蔚雅起身,碰上單若海鼓勵地一笑,回以自信的微笑,走向主席。
“陛下,這是老臣的故人之後,姓秦名蔚雅,這些菜肴就是出自她手。”成國公介紹道。
秦蔚雅照著記憶中電視裡的禮儀微一福身,道“參見陛下!”
“免禮!”涴王笑笑,“這菜是你做的,可有名稱?”
此時宴廳中一百多桌的賓客,均將目光彙集於此,一來涴王未動碗筷,誰敢先動?二來他們也想聽聽以膳食聞名天下的成國公府,會以什麼樣的菜肴招待賓客。
秦蔚雅微微一笑,答道:“回陛下,今日是單爺爺六十九歲的大壽,故這六道菜中含有六九之意!”
“噢?是哪六九?”
秦蔚雅手示菜肴,不卑不亢地解釋道:“一九名為‘沅江九肋’,這九肋,乃是隻產於浠沅江中的一種龜,據傳百年一現,甚為珍惜。六國之中若論文化廣博,以涴國為首,因此各國均有涴朝之英才,亦猶浠沅江之九肋龜者一說。單爺爺未及弱冠便入朝為官,正合此一九之說!”
涴王聞言笑道:“哈哈,不錯,不錯,我涴國曆代均有驚世之才,單公便是個中的表表者。”
成國公含笑微微點頭,又問:“這菜又是用何食材所作的呢?”
“九肋甚為罕見,未能得到入此菜肴,隻好用甲魚代替,烹製時,加入了涴國特產的名酒‘浠沅江醉’,以湊‘沅江’和‘九(酒)’意。”
“嗬嗬,如此巧思,這‘沅江九肋’用來形容你,卻也正合適!”涴王不住點頭誇讚道。
“謝陛下讚賞!”秦蔚雅笑笑,繼續介紹其它的菜,“這二九名為‘九蒸三熯’,意指久經熬煉,非但單爺爺而立之前便隨先王東征西戰,涴國舉國也是經受住五十年前的戰爭的磨礪,才有日後的日益昌盛。此籠肉包從昨晚到出籠共蒸了九個時辰,其間添火三次,包子以三種生菜作餡,混上一點府中自釀的‘蛋清酒’,使包子的味道更鮮。取名‘九蒸三熯’。”
“不錯,大至家國,小至個人,但凡功成名就,皆需‘九蒸三熯’啊!”
秦蔚雅繼續道:“三九名為‘一匡九合’,涴國戰後休養生息,單爺爺年近不惑,位及上丞,輔助先王立國建業。此菜肴中以匡菜為主,配以昌南名酒‘蝶茶青’,匡菜本身淡而無味,合酒後便具有清甜的口感,而蝶茶青特有的茶香,更增純香。”
成國公捋著胡須,笑道:“一匡九合,以匡酒合,嗬嗬,果然巧妙!”
秦蔚雅謝過讚賞,又道:“四九名為‘鳳引九雛’,相傳鳳凰將雛鳳安於何地,此地必定天下太平,是繁榮的吉兆。單爺爺四九之年,陛下登基,適時舉國富足,民生豐裕。此菜中的九隻乳鴿,皆是經璃南名酒‘鳳舞霞光’醃製後烤成,是以稱為‘鳳引九雛’。”
說到此處,廳中眾人已經聽得入神,頻頻點頭,不覺腹中饑餓。
“五九名為‘鶴鳴九皋’,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單爺爺花甲前歲離朝,靜修己身,好似鶴棲於皋,卻仍得陛下體恤,聲名在外。菜為爆炒花鶴雞肉,再用尚東白湖灘產的名酒‘湖光白’調味,寓意‘鶴鳴九皋’。”
涴王笑道:“朕自登基以來,全賴單公指點教導治國之道。而單公離朝後還為國鞠躬儘瘁,得單公相助是本王的福氣,若說體恤,隻怕是單公體恤朕才對!”
“陛下此話,真是折煞老臣了!”成國公忙謙讓道。
“單公過謙了!”涴王含笑望向秦蔚雅,“前五道菜已道儘單公生平之顯赫,這第六道菜理應意指今日,不知又有何意?”
秦蔚雅笑道:“陛下聖明,六九名為‘天保九如’,意指願國如日之升,如月之恒,如星之繁。願君如南山之壽,如東海之福,如西天之樂。願家如鬆柏之茂,如釧釵之貴,如厚土之潤!這道菜是用涴中名酒‘天溪春’和涴國名產如龍魚來煲湯,配以九種蔬菜,得名‘天保九如’。就借此意,祝陛下與單爺爺福壽綿長,祝涴國千秋昌盛,萬世福佑!”
“哈哈哈——好!”涴王撫掌大笑,轉頭對成國公說道,“這菜中果然包含六九之意,不但是六個九,而且有六種酒,一語雙關!朕常說單公府上藏龍臥虎,今日隻是一個小女娃,便有這般談吐。最重要的是人人對單公敬愛有加,就好比這些菜肴,先不論味道如何,隻是這般奇思,足可見煞費苦心了!”
秦蔚雅聽到這樣的誇讚,心中很是喜悅,總算是這幾天的辛苦沒白費,謙虛道:“若沒有膳食房的各位師傅幫忙,我一個人是斷然完成不了的。”
涴王撫須笑道:“烹製固然重要,可最難得是你這般創意啊!”
想起這幾日單若海的協助,秦蔚雅答道:“若說到創意,也並非我一人的功勞,多虧單大哥的幫忙,不然我也想不到這麼多的菜式!”這個“單大哥”是幾經推敲才決定用的稱呼。
涴王心中思量這個“單大哥”應該是誰,轉目望見單若海的服飾,當下心中了然,笑道:“若海自小就機智過人,深的單公真傳啊!”
聽見提到自己的名字,單若海起身走到主席,躬身行禮,“陛下過獎了!”
五姑母見狀,心念一轉,也起身到主席,行禮過後笑著對涴王說道:“陛下,當年家父與蔚雅的爺爺指腹為婚,豈料皆生男孩,於是決定將婚約延至下一代,就是若海和蔚雅了。”
涴王笑道:“嗬嗬,果然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單公真是好福氣,有這麼出色的孫兒,還有如此優秀的孫媳婦,羨煞旁人啊!既是如此,不如今日就讓朕就為二人賜婚,單公雙喜臨門,豈不妙哉?”
“謝陛下!”成國公開懷大笑,連忙施禮。
秦蔚雅當下愣住,怎麼事情突然會變成這樣?對,自己是想過要嫁給單若海,但不是這麼快,也不應該是接受這樣的賜婚,不,說逼婚更確切!
五姑母單念珊最高興,拉著兩人行禮謝恩。
涴王又道:“若海如今尚無職位在身,所謂成家立業,成家理應立業!朕就封你為忠孝侯,賜深州封地三千頃。封秦蔚雅為一品慧國夫人,賜黃金萬兩,珍珠五斛。”
單家上下全體行伏禮,叩謝皇恩。廳上眾人紛紛起身恭賀成國公雙喜臨門。若非涴王發話,要眾人先開席享用佳肴,真不知壽宴何時才能開始。
席間各色菜肴贏得了涴王及眾賓客的一致讚賞,對秦蔚雅做的六道菜也讚不絕口。而在宴席快結束的時候,有一個六層高的蛋糕放在一張方桌上被抬了出來。全場賓客驚呼聲一片,都不知道這是什麼!
秦蔚雅從劉大娘手中接過刀,呈遞給成國公,道:“爺爺,這個是生日蛋糕,在我們那裡,每逢生日都要吃的!是希望將來年的災病,請大家幫忙化解掉!就請您先切第一刀,分給大家吃吧!”
涴王聽罷笑道:“既是如此,就給多給朕一些!幫單公消災,朕可不甘人後!”
成國公依言先切了一塊呈給涴王,答謝恩典。
剩餘的都由劉大娘代勞,六層大的蛋糕分到一百桌上,沒人能吃到的也隻是一小塊。由於都是第一次吃到,奶油入口即化,蛋糕鬆軟可口,得到一致稱讚。
壽宴結束後,一眾賓客都移步到伶官院前的戲園聽戲。秦蔚雅拉著田家姐弟,與單家人一起轉至戲園。
田永安此刻十分雀躍,她在繡製房親耳聽到彭小苒和羅小蕊背地裡詆毀秦蔚雅,還商量如何在衣服上動手腳令其出醜。可秦蔚雅今晚不但裝扮得明豔照人,而且語驚四座,更得到涴王的讚賞,還封為一品夫人!田永安感到與有榮焉,心中彆提多舒暢了!
另一個欣喜若狂的就是五姑母單念珊了!眼看自己撮合了一對璧人,真是越看越般配,高高興興地拉著秦蔚雅問東問西,聊個不停。這卻讓二伯母心中不悅,原本成國公提出哪個孫子娶到秦蔚雅,就繼承家產,自己費儘心思為兒子製造機會,可單念珊幾句話,就讓單若海和秦蔚雅的婚事成了定局,叫她是在不甘心。
五姑母的三個孩子,大兒子程嘯雷,十四歲,二女兒程笑雪,十二歲,三兒子叫程嘯霖,隻有九歲。
程笑雪簡直就是母親的翻版,不一會兒功夫就和田家姐弟都打成一片。
“你們兩個跟我是同年啊!我是四月初三的生日,你是哪天?”程笑雪熱絡地拉著田永寧,絲毫不在意她默然的表情。
“四月初四!”田永寧臉上雖然無表情,可心中對這個笑靨如花的女孩子很有好感。
“嗬嗬,比我小一天,該叫我姐姐的!”程笑雪微微一笑,拍了拍田常祥和田永寧的肩膀。
“我是四月初三的生日,沒有比你小!”田常祥冷哼一聲。
程笑雪聞言奇道:“咦,你們不是龍鳳胎嗎?”
田常祥瞥了她一眼,道:“我比小寧早三個時辰出生!她是初四醜時出生,我是初三戌時出生。”
“戌時出生?”程嘯雷突然笑道,“那你和雪兒豈不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出生?”
“是哦,好巧!” “那又怎樣?”
兩人同時答話,可語氣態度完全不同。
那又怎樣?聽到這話程笑雪有些動怒,這人真是太沒禮貌了,自己表現得這麼友善,他卻那麼無禮?程笑雪暗自決定,要給這個人點顏色看看!
田永寧注意到了這點微妙的變化,卻一語不發,她習慣於站在圈外看戲。
與這邊的輕鬆愉快相比,單若海就沒有那麼輕鬆了。涴國的爵位分為公、侯、伯、子、男,成國公位列公爵,單懷烈位列侯爵,連單懷騰和單懷易也僅隻位列伯爵,單若海年紀輕輕卻就被封為侯爵,道賀的人自然源源不絕,讓他無一刻喘息的功夫。
與爺爺、父親和二叔、三叔一起隨涴王同往戲園,單若海滿麵含笑地與上前道賀的人寒暄。被讚譽的同時,心中卻不禁冷笑,這些甚至沒見過自己的人,怎麼會知道自己是 ‘驚世奇才’還是‘絕世蠢材’?向來趨炎附勢是人之本性,可做的如此露骨,就令人鄙夷了。
到戲園的看台落座,單若海環顧四周,希望能找到秦蔚雅的身影。跟雅兒一起,便是被她打罵,心中也是甘願的,好過在此曲意逢迎。
“單大哥……”輕柔的女生在耳邊響起,單若海轉頭,就看見彭小苒站在身旁。
單若海習慣性的笑道:“苒兒,怎麼不去找位置坐下?”
彭小苒低下頭,輕聲道:“單大哥,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看到彭小苒的表情,單若海就知道這話不會聽得太舒服。可自己現在坐在最顯眼的中間看台上,若是彭小苒不肯離開,被秦蔚雅看到,隻怕又要費一番口舌作辯解。
於是單若海笑著起身,“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到下麵去說吧!”
彭小苒乖乖跟在後麵,兩人向看台下麵走去!
可惜單若海沒能躲過這一劫,秦蔚雅等人剛好走到看台,遠遠看見單若海帶著彭小苒下台。
二伯母也看到了,冷笑著嘲諷道:“若海也真是的,陛下剛剛賜婚,他馬上就去招蜂引蝶,真是一點都不給蔚雅留麵子!”
旁邊大伯母卻笑道:“二弟妹你這就說錯了,若海和小苒的事,全府上下無人不知。陛下賜婚,沒麵子的是小苒才對!”
五姑母感到氣氛不佳,忙插話道:“若海之前的確是有些荒唐,年輕人不免這樣。可我相信他成親後自然會懂事的!這也還需要蔚雅你慢慢調教才行啊!”
二伯母嗬嗬冷笑起來,“說到調教,五妹你當然是頗有心得啊!整個涴國,上至八十老翁,下至三尺孩童,誰不知道堂堂鎮遠大將軍,因入夜晚歸而差點開先例被妻子休掉!這點咱們倒是都應該向你好好學習學習的!”
五姑母微微一笑,讚同道:“是啊,尤其是二嫂,真要好好學學才行!”
耳邊雖然名嘲暗諷聲不斷,但此刻秦蔚雅卻一個字都聽不到,直直地盯著單若海。若是怨念可以殺人,隻怕單若海此刻已經重傷倒地了!
單若海,你把自己的承諾全然拋到腦後,還跟其他女子糾纏不清!要是不讓你好看,我就不叫秦蔚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