涴國所有權貴巨賈的府中,都有一處叫伶官院的地方,裡麵住著專司宴演的伶官們。
伶官包括負責演奏樂器的樂伶,演唱的歌伶,跳舞的舞伶,雜耍的技伶,和擅長琴棋書畫的藝伶,以年輕女子居多。而負責教導伶官們修習,並妥善安排她們的飲食起居,更有權利分配賞金的,是伶官院的院長。
秦蔚雅此刻正在戲台的後台,與伶官院的院長攀談。
“秦小姐,這些就是我們為今晚壽宴準備的曲目,請您過目!”院長恭恭敬敬地遞上幾本戲本。
秦蔚雅很認真地挑選,突然眼睛一亮,嘴角微微一揚,笑道:“院長,就先演這個曲目吧?”
院長接過一看,是一部叫做《胡圖縣令》的喜劇,講的是一個叫胡圖的糊塗縣令,胡亂判案,卻總能錯有錯著,獲得圓滿結局。
“好,小人這就去準備!”這是喜宴上常點到的戲目,院長如往常一般要去安排。
“請等一下!”秦蔚雅喚住院長,微微笑道,“今天是爺爺的生日,我和單大哥希望能讓爺爺開心,所以想參加演出。”
院長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道:“您和長孫少爺要參加演出?”
“不錯,有什麼問題嗎?”秦蔚雅笑得溫和親切。
“可是……這戲中的說詞,頗為繁雜,兩位……已經記下了嗎?”院長話雖說得委婉,可語氣中滿是質疑。
秦蔚雅笑得更深,道:“不知這出戲,伶官院演過多少回?”
院長聞言,自豪地挺了挺胸膛,揚起了頭,“自加入戲目以來,已經演過一百三十六回!”
“院長,一出戲演了一百三十六回,任誰都知道要演些什麼了!縱使伶官的演技再好,恐怕也無法達到令人驚喜的效果!”見院長又塌下了肩膀,秦蔚雅就知道自己說到了他的痛處,“所以今次就請糊塗縣令機靈點,我們說什麼,就隻管接什麼!即使接不上,我也不會讓觀眾們聽出來!您意下如何?”
“這……”院長背上的汗都冒出了幾斤,不知要如何回答。眼前這位是未來的長孫少奶奶,涴王親封的一品慧國夫人,要是自己哪句話惹得她不高興,隻怕今後難以在府中立足。可若是答應下來,唉,外麵坐的都是些什麼人?萬一有什麼紕漏,自己一樣要吃不了兜著走!
“我和單大哥也隻是想逗爺爺開懷,院長不會是信不過我們吧?”秦蔚雅直盯其雙目,令院長心中不由發慌。
院長咬了咬牙,賠笑道:“小的怎麼會信不過二位?這就去安排,請秦小姐放心!”
“那就有勞院長了!”秦蔚雅含笑目送院長離去,隨即翻開戲目,怎麼說也要了解一下劇情,稍微準備一下才行!
與此同時,外麵戲台上一切布置妥當,樂伶紛紛就座。
秦蔚雅向要飾演角色的歌伶們做了最後的講解,聽到鼓點聲響起,才含笑鼓勵眾人按次序出場。
簾幕拉起,縣令邁著方步踱到官案前坐下,搖頭晃腦的問旁邊的師爺:“蘇師爺,今日可有什麼事需要本官處理呀?”
蘇師爺深鞠一躬,答道:“回老爺,自您老人家到任以來,咱們縣裡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縣衙是一天比一天清淨,都是您治理有方啊!”
“百姓安居樂業雖是好事,可本官無事可做,實在是無聊至極!”縣令正皺著眉頭,就聽到沉悶鼓聲“隆隆”響起,不由大喜道:“何人擊鼓?快帶上堂來!難得有事可做,莫教人走了!”
話音剛落,一名衙役在前開路,秦蔚雅跟在後麵,緩步移出,走到案前微微一鞠躬,揚聲說道:“大人,民婦冤枉!”
“你有何冤,隻管道來!”縣令挽了挽袖口,似是興奮不已。
“是!”秦蔚雅說著,轉身走到台前,揚起了臉。
這戲目不知上演過多少遍,大多數人都未專心看戲,而是在與旁邊人聊天。可秦蔚雅這一露麵,令看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過來,一陣騷動過後,全場鴉雀無聲,全神專注於戲台上。
秦蔚雅放眼四望,看到單若海正和彭小苒站在看台下隱蔽的矮牆邊,似乎也注意到自己,望向這邊,目光恰好相接。
“大人,民婦陳秦氏,因相公不念結發之情,攜家中細軟與人私奔,特來鳴冤,還望大人做主!”
“噢?有這等事?”縣令瞪大了雙眼,“你相公現在何處?”
“民婦無意中聽到二人約在西城門相見,此刻他們必已相會!還望大人儘快派人逮捕,替民婦做主!”秦蔚雅說著,以袖拂麵,故作哭腔。
“來人呐!速去將那奸夫□□逮捕歸來!”縣令一聲令下,兩名衙役應諾退開,卻是跑下戲台,直奔單若海和彭小苒而去。原來這都是秦蔚雅事先囑咐好的,聲稱單若海要以此方式上台。
於是兩名衙役將若有所思的單若海和茫然無措的彭小苒拉上了戲台,涴王以為又是秦蔚雅和單若海為慶祝成國公壽辰而準備的節目,帶頭喝彩。其他人也毫不知情,跟著叫好。
台上縣令驚堂木一拍,叫道:“你可知罪!”
蘇師爺在一旁忙道:“老爺,照例要先問姓名……”
縣令輕咳兩聲,掩飾道:“呃,對,對,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單若海看到秦蔚雅背對著觀眾對自己拋來的冷笑,大概明白了眼下的狀況,竟回身一揖,說道:“回大人,草民姓陳名庚儒,不知因何遭捕?”
縣令張口欲答,卻似是忘記了要說的話,“你……呃,陳秦氏,你因何狀告於他?”
觀眾們已被縣官的窘態逗得嗬嗬開笑。
“大人,陳庚儒乃是民婦的夫君,成婚已有三年。當年他窮困潦倒,到我家做賬房先生。家父見他勤懇上進,又因隻有我一女,願招贅他做上門女婿。他千諾萬誓決不負我,我才從父命下嫁於他!哪知天有不測風雲,家父三個月前過世,屍骨未寒,他竟變賣了房產店鋪,要與人私奔!民婦自知遇人不淑,不指望他回心轉意。但家父生平心血,斷不能交付於他!還請大人做主!”說到編故事,的確是秦蔚雅的強項。
單若海不等縣令答話,已經非常入戲地搶道:“大人,內子一向善妒,所謂變賣家產與人私奔之事,不過是她妄加猜測!大人有何憑證證明草民與人有染?”
縣令點點頭,喝道:“陳秦氏,你可有憑證?”
單若海能反應的這麼快,秦蔚雅倒是沒有料到,不過演戲可沒這麼簡單,答道:“大人,與她幽會的女子是民婦家中的侍婢。昨日民婦偶然經過侍婢的房間,親耳聽到兩人相約在西城門見麵,而近日各位官差大哥的確在西城門逮捕二人,足可證明民婦所言非虛。”
“不錯!孤男寡女,相會於僻靜之處,必有古怪!”縣令搖頭晃腦的說著,“陳庚儒,你可知罪?”
“大人,冤枉啊!”單若海叫道,“小人帶侍婢到西城門旁的藥房抓藥,何罪之有?”
“噢?”縣令的腦袋一晃,又問道,“你因何事抓藥?”
單若海彆有深意地望了一眼秦蔚雅,答道:“因內子身體不適,便請呂大夫來診治,原來內子已有身孕,故我帶侍婢去抓些安胎藥!”
居然這樣說?秦蔚雅狠狠地瞪了一眼單若海,冷笑道:“大人,自民婦有孕以來,未得半分關懷照料,此時此刻才出言關切,隻怕要安胎的另有其人!大人請看那侍婢,公然鬆懷解帶與人前,若不是久孕在身,為何會有如此裝扮?”
本來就一頭霧水的彭小苒一下愣住了,為了襯得身上這件衣服好看,她的確是沒有束胸衣。此刻所有目光全部交彙於她身上,就見蘇師爺邁步上前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回身對縣令說道:“大人,此女確實懷中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