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停在了江心樓前,何家父子滿麵愁容地從車上下來,直奔三層的彙江閣。
哪知一邁進門口,就正對上單懷烈緊皺的眉頭,單若海和秦蔚雅垂首坐在一旁,似乎是剛被訓斥過。
沒料到會是如此場麵,何富貴微微一愕後,立即換上笑臉道:“懷烈?你怎麼也來了?本想叫你一起來的,不過知道你事忙,也就沒敢打擾。”
單懷烈冷哼一聲,“就算再忙,也要過來拜見一下嶽丈,免得這些不懂事的孩子給您添麻煩,闖下天大的禍也不告訴我一聲。”
“若海這麼能乾,怎麼會不懂事呢?”何耀宗涎臉陪笑道。
“這樣也算是能乾的話,就不難理解嶽丈的家業為何敗得這麼快了!”單懷烈毫不客氣的諷刺,令何耀宗的臉色頓時鐵青。
何富貴卻不以為意,笑道:“商場如戰場,做生意本來就有賺有賠。年輕人不小心做了虧本買賣,隻當是花錢買個教訓,也不必太過計較。”
“嶽丈如此看得開,的確值得我們這些晚輩學習,想必對於如今日要談的是,也已經有了打算。”單懷烈頓了頓,繼續道,“先前若海背著我幫嶽丈運貨,既然沒有什麼意外,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多做計較。可這次是嶽丈方麵負責安排航運,卻令我們京中所有酒樓三個月的所需的燕窩全損,一時之間再難買到。嶽丈總要給個交代才行吧?”
何富貴歎道:“老夫並非要推卸責任,隻是此番貨物遇劫實屬有人蓄意為之,當務之急應當是追查幕後元凶,而不是咱們互相埋怨啊!”
“船既然屬於何家,就算是有人蓄意尋仇,也是衝著何家去的,與我們單家無關!嶽丈要追查幕後元凶,單家願儘綿薄之力,但切勿將此事與賠償貨物的損失混為一談。”單懷烈連一絲客氣都欠奉,全然不給何家父子留麵子,“經此一事,這些小輩們也該明白肆意妄為的後果,不敢再給嶽丈添麻煩了。”
何耀宗再也忍受不了單懷烈的冷言冷語,微怒道:“這次貨船遇劫,受損的不單是你們!我們也損失了整整三十方的紅木,若是月底交不出木器……”
“這是貴府的事,不需要告訴我們!”單懷烈眼尾都不掃他一下,隻管追問何富貴,“曆來運途中的貨物受損隻問船家索賠,如何處理還請嶽丈儘快答複。”
“單懷烈,你不要逼人太甚了!”何耀宗見他無視自己,心中怒氣更盛,幾乎從牙縫中迸出這句話來。
“何耀宗,你在何家尚且說不上話,如今在我們單家的地盤上,就更輪不到你多嘴!”單懷烈眼睛微眯,盯著何耀宗,“我還沒有找你算賬,勸你彆這麼急著尋晦氣。”
一時間屋內氣氛凝結,隻聽得到何耀宗粗重的喘息聲。
一旁沉寂了許久的單若海小心插話道:“爹,舅父,兩位都消消氣,咱們隻是為了解決事情而來的,犯不著傷了親戚的和氣……”
單懷烈嗤之以鼻,何富貴眼中卻閃過一絲惋惜,苦笑道:“是啊,懷烈,你到底叫我一聲‘嶽丈’,就算不念秀梅跟你這麼多年的情份,好歹也看在秀菊的麵子上,不要把親戚的情誼都斬斷了……”
單懷烈聞言身形微震,眼中的悲愴之色一閃而過,半晌才冷聲道:“何家與單家早已沒什麼情誼可言了,何以至此,嶽丈應該比誰都清楚。我們單家從來不做落井下石的事,這批貨物的賠償,雖不必急於一時,但相信嶽丈自有分寸。”
話已至此,分明是下了逐客令,何家父子深知要留下來是自討沒趣,隻得起身告辭。
待何家父子離開之後,單懷烈才厲聲道:“之前是我沒有說清楚,暫且不怪你們自作主張。但從今往後,不許你們再與何家來往,無論是做生意還是攀交情,都不允許!你們給我牢牢記住!”
麵對父親凝重的神色,單若海卻沒了何家父子在場時的頹喪,隻是微微一笑,悠閒地開口道:“爹,為什麼一遇到何家的事,您就失了方寸呢?您應該知道這樣耳提麵命的教誨,隻會讓我對何家的事更好奇,再跟他們走近些,看看究竟是什麼事讓您這麼在意。”
單懷烈陰沉著臉,厲聲道:“若海,我不是說笑!你不許再見何家的人!”
“這麼多年過去了,您對與娘有關的事,仍然放不開啊?”單若海仍舊以開玩笑的語氣答話,捕捉到單懷烈眼中瞬間閃過的錯愕,便知道自己的猜測不錯。
“您要怎樣才不管何家的事?”單懷烈麵對兒子,總是有許多無奈。
“爹,時至今日,我們已經不可能對何家放任不管了。前塵舊事可以不追究,但最近發生的事,卻一定要查清楚,否則我們單家便再無寧日。”有些事雖然不能向父親言明,但總還是要老人家放下心來才行。
單懷烈聞言微微一愕,旋即驚道:“你是說遇刺的事!與何家有關係嗎?”
“目前還沒有足夠的證據,可順著何家這條線索追查過來,的確收獲不少。”在沒有證實之前,單若海不會妄下斷言。
單懷烈還欲說什麼,卻對上兒子毅然的眼神,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半晌才歎道:“算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眼見父親垂下了頭,單若海知道他是想一個人靜一靜,便與秦蔚雅一同告退。
臨出門前,單懷烈忽然抬頭,鄭重地叮囑道:“一定要小心你外公!”
“放心吧!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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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王府位於王城東南側,在眾多王族宮苑中,是最為引人注目的。
府中有一座寶和塔,隻比育王宮中的朝日塔低三尺,是甘王府中的最高建築,據說存放著甘王府最貴重的寶物。
寶和塔東邊的院落,就是甘王會見客人的庭院。
此刻正值深夜,院中卻仍舊燈火通明。
“本王還沒有清閒到去為那種小事費心!更不會做這麼沒意義的事!”甘王麵色陰沉,盯著如坐針氈的幾個人。
“是,是,這事當然不會是王爺做的。隻是這批紅木基本上全毀了,怕是不能如期……”何耀宗額頭都沁出了汗珠。
“你說什麼!”甘王怒喝一聲,“本王納妾要用的木器,你們難道都要拖延嗎?”
“不敢,不敢……”何耀宗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硬著頭皮答道,“王爺請放心,無論如何,這批木器都會準時送到府上!絕不敢耽誤王爺的大喜日子!”
“這還差不多!”甘王冷哼一聲,“我還以為你們有了單家做靠山,已經不把我這個王爺放在眼裡了呢!連外孫女都是本王高攀不上的。”
何富貴恭敬道:“關於芳兒那件事,本是草民一力撮合的,王爺應該明白若非姓秦的丫頭從中作梗,芳兒早就嫁進王府了。”
“哼,那個臭丫頭,竟敢公然羞辱本王,哪天落到我手裡,定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她知道跟本王作對是什麼下場!”甘王眼中的怨毒神色,令人不寒而栗。
“嗬嗬,那丫頭雖然可惡,但姿色還不錯,王爺應該也想試試吧?” 在如此凝重的氣氛下,堂上竟然迸出幾句笑語!發話的是一名二十三四歲的青年,坐在甘王左邊的主客位,悠閒地品著茶。
甘王卻一點都不生氣,反而笑道:“你不也一樣嗎?不,是你更想才對!”
青年微笑道:“王爺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