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時不同往日,從前她事事順利,要什麼有什麼,如今不順遂些也是應該的。裴邑收起心情,繼續道:“ 老伯這裡也很好呀,能看見來來往往的行人,各式各樣的攤子,這才是江城嘛。”
老板也讚同地點頭,裴邑趁機又說:“老板您是本地人,在這裡許多年了,可知道最近哪裡有什麼地方需要人嗎?最好輕鬆些。”迎著老板疑惑的目光,裴邑解釋,“我有個朋友,是個十六七的少年,初來乍到的,也想在這裡落下來。”
老板思索片刻,把汗巾一搭,“那你得去看看咱們江城那些大戶人家要不要人,城東邊的林府少爺最近好像是在招護院家丁。”
“我這就收攤了,您明天再來吧。”
護院家丁,裴邑覺得不成,那孩子那麼弱不禁風的樣子,彆人保護他差不多。要是這是繚城,她說不定可以把他塞到自己家裡。
天色已晚,裴邑開始往回走,再走出幾個路口,見不遠處一處地方圍了不少人,不免心裡生出好奇也圍看了上去。
這是一家米店。米店門前的木樁子拴著一根繩子,繩子儘頭打成的圈套在一個滿身灰塵的少年脖頸上。
他頭發長短不齊,正好把臉擋的死死的。
老板此刻正在店門前高聲說話, “大家也休要說我無情,前一兩次我都是原諒過了的,實在是這些叫花子偷東西偷的太狠了,咱們小本買賣,哪裡肯無故多賠錢。”
人群中哄笑著,有一個聲音高喊:“你也是個不厚道的,偷東西的哪是這小子,分明是他的那群同夥,要綁就綁全了,隻綁他一人算什麼。”說起來像是仗義執言,可落在彆人耳朵裡又不知道惹起了多少哄笑。
老板似乎有點落麵,他知道那人說話不假,那群叫花子跑的快,一下便鳥作獸散了,慌亂中他隻抓到這個人,也算他倒黴,都已經要跑出門了,被自己的同伴往回推了一把。
“送官算了,讓官府處理去吧。”有人不忍少年被這樣綁著折辱尊嚴。
“送官?”老板瞪了眼,“說的輕巧,官府的差管嗎?每每幾言兩語打發了我,誰都知道這小乞丐賠不起東西。”
裴邑看著地上的半大少年,一眼就認出了是前幾日的付灼懷。真是奇怪,他們怎麼總是在晚上遇上。裴邑見他垂著頭,一點反應都沒有,春寒冷人,他的身上還隻著薄薄的破衣,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身體一直在瑟瑟發抖,看著實在淒惶。
裴邑看著他的樣子,心裡落下不忍,她給他的錢沒能買成衣服,肯定是被誰搶走了。如今又被那些人拋棄,這樣羞辱地栓起來,她實在有些不忍心。
裴邑好不容易擠到了前麵,趕上老板驅趕眾人,她連忙從袋子裡掏出幾兩銀子,“老板且慢,我贖他!我贖他!”
這話一出來,原本微微有些散掉的人群又攏了起來,等著繼續看看。米店老板看了麵前的小姑娘幾眼,見兩人仿佛認識,他又捏了捏銀子,爽快地說道:“行,那我把繩子給你,你自個兒解開吧。”
看熱鬨的人見事情解決的也算圓滿,橫豎是大家都愛看見的結局,於是在看了個十足的熱鬨後也就慢慢散了。
裴邑低頭看著抬起頭的無言看向她的付灼懷,歎了口氣,她蹲下身,一邊解著繩子,一邊問他:“不是讓你彆和他們玩了嘛?而且你怎麼都不來找我,是怕麻煩我嗎?”
付灼懷仰頭,眼神微微有光,“你怎麼知道是我?”
裴邑說:“我先前才見過你,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忘掉你的身形,當然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樣啊。”付灼懷低下頭,喃喃自語。付灼懷心裡訝異,在他看來,這個小姑娘實在是同情心多到泛濫,隻是有幾麵之緣,甚至連話都沒有說過幾句就二話不說掏出銀子幫他,甚至還想著讓他不要嫌麻煩去找她幫忙。複而他又抬起頭笑:“你眼力真好。”
裴邑被猛然這樣一誇有些不好意思,“這你也誇。”
“對。”付灼懷點點頭,“謝謝你認出我。”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裴邑見付灼懷又不說話了,立刻提醒道。
付灼懷沒有繼續回答裴邑的問題,隻是盯著裴邑因為想要仔細解繩子而低下的頭微微愣神,他能感覺到裴邑身上有種常人沒有的東西,那是修士身懷氣運的感覺。妖怪們總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區分出任何人的身份。半妖也是一樣的,即使他們作為禁忌被生下來,為人和妖不容。但是不可否認,半妖有妖的能力,也能更輕而易舉的隱藏妖的氣息,偽裝成一個人類。
這樣的氣運他曾在妖身上也見過,因為太訝異偷偷注意過很久,那妖是赤涯身邊的護法,偷了修士的氣運,從此平步青雲。後來護法也死了,死在了赤涯手裡。
之前他還對父親抱有一點溫存的幻想,直到赤涯快死了把付灼懷召進王宮,貪婪地想挖出付灼懷的妖丹融為己用時,付灼懷才終於相信,他是不被允許、不被愛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