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虛明抬起清攜的眼眸,意味不明瞧向臉色突然難看的襲音,聽她丟下句:“如此,便是我眼瞎了。”
再也不顧忌什麼儀態的用袖口將淚水鼻涕一擦,悶著頭向外走出去。
恰好碰上剛整理完藥草,洗過手的溫玉。
“哎,天都黑透了,你要上哪兒去?”
襲音腳步沒停,情緒不對道:“誰也彆管我!”
哪能不管。
善解人意的溫玉,借著月光打量她雙目通紅的負氣模樣,能把如此沒心沒肺惹惱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溫玉憂心衝屋裡泰然自若的人瞥了一眼。
戰虛明雖坐在原處,可說不清什麼情愫的目光,有意無意的跟在襲音身後。
打算給襲音討說法的溫玉,安撫性的口吻指著戰虛明說:“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襲音卻沒打算領溫玉好意的一甩胳膊,跑了出去。
待人跑沒影。
溫玉回屋坐在方才襲音呆過的位置上,自顧自倒上杯茶後,問沉默不語的戰虛明:“你不惹她就渾身難受,是不是?”
戰虛明麵對責問,眸光沉了幾分:“我們的事兒,都偷聽明白了?”
其實戰虛明與襲音當時所穿戰袍與身上傷口,不用說,也能看出身份的特殊,溫玉即便不偷聽,早晚也會弄明白。
就在方才,他其實本可早就進來,但當時氣氛太過森然,而他們兩人的事自己不好插手。躊躇中,聽見幾句,替襲音也是他的最大疑惑:“原來,你們並非真正的夫妻。既如此,為何留下幫她。”戰虛明武功高強,離開易如反掌。
“那溫公子又是為何留下?”
“我武功不行,每日出去都幾十雙眼睛盯著,哪能逃得出去。”
聽起來像是被逼無奈。
“聽音姐姐說,你家中還有至親。這多日杳無音信,他們就不擔心你出危險,報官來找你?”
“像我家乾收草藥這行當,經常消失多月,家裡人早就習慣了。”
“可你是第一次出來,又不會武功,至親倒也是心大。”
“做生意,若無膽量,不如不做。”
“說起生意,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你家中收草藥與官差來村收草藥的差事相同,不知其中可有關聯?”
“戰公子想多了,我家收的量小,且精,還是正經生意,城中相似的藥房多如牛毛,於官府而言所需不同,沒有交集,自然談不上關聯。”
“若無關係,村外的陷阱該當何解,若我猜的沒錯,為防止野獸傷民,有些事官家挖的,也有是村民私自挖的。這交錯雜亂的,連本地村民都不知道陷阱全貌的情形下,溫公子都是如何得知?”
麵對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戰虛明。
溫玉倒也沒露怯色,應對如流,而對於他這句,意外想通了件事:“原來那日救我與音姑娘於危難中的人竟是戰公子。當時沒急於現身,一路暗隨我們入村,想必你是懷疑我的身份吧!”
不錯,在溫玉救襲音,兩人共同抵擋野獸時,他也的確聽到了那聲趕巧擾亂野獸注意力的石子聲。
戰虛明沒承認,也沒否認。
於溫玉而言,答案不重要。
他淡淡飲了口茶後:“苪國國君曾有令,城外但凡是捕捉野獸的陷阱,必須配有獨特的記號,防止百姓誤踩。說來慚愧,我是第一次出遠門,如此之多的陷阱記號也記不可能全記住,否則音姑娘也不會被村民抓住,平白無故受那火刑之災。”
聽著,倒是不像假話。
奈何戰虛明但凡認準的事,他不可能因為對方的三言兩語就扭轉看法。
不過,此處是苪國地界,雖聽著耳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
“既然連你這足不出戶的人都知陷阱有記號,村民理應也知道,既如此,為何還是不敢出村呢?”
溫玉捏著茶杯輕劃:“很簡單,不是每個人都能跑得過猛獸。”
內有國家的剝削,外有野獸的覬覦,如此民不聊生,戰虛明真想不出在此國待下去,還有何生的希望。
既然溫玉都已知無不言,那現在改為他問戰虛明:“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何要留在此地?”
戰虛明沉默下來,他慢悠悠的給自己斟茶,抿了一口又一口,遲遲不答。
等到沒了耐性的溫玉,直接摁住他將要再喝茶的手:“我認為,是君子,理應要坦蕩些。”
所謂的坦蕩,就是把真心掏出來。
可溫玉掏了嗎?
戰虛明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更不能說出自己的各種疑慮。
兩手交疊僵持中。
急促促聲音傳來:“音姐姐不見了。”
是許澄意。
待他喘著粗氣奔跑進屋中,迎麵看見的是兩個大男人,一個風華絕代,一個脫俗似仙,正含情脈脈的摸手,因來人一打斷,同時有點惱的向他看來。
這畫麵太容易令人誤會,一時間,許澄意後麵的話卡住嗓子眼,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