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煥卿微微皺眉,截住她的話:“阿紫,我們說好不談的。”
萬俟紫雖然任性,先生的話卻還是聽的,當下便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搶先一步踏進門去,卻發現早有一個俏麗少女亭亭立於屋內,約莫比自己長上兩三歲的樣子,桃花麵,柳葉眉,清潤秀麗,淡雅脫俗,十成十江南水鄉養出來的柔美女子。
“你就是若姨說要送給我做伴的那個姐姐?”隻是遲疑了一小會兒,萬俟紫便落落大方在客幾旁坐下,順手拈了一塊茯苓糕放進嘴裡,笑眯眯地看向薛冰:
“姐姐如何稱呼?”
南宮墨和蘇煥卿一起攜手走進來,聽見阿紫問話笑道:“阿紫,薛姑娘可不比得你,打小就在外麵亂跑,莫嚇著人家!”
這萬俟紫顯然是自幼驕縱慣了,並不怕他,隻是笑意盈盈地看著薛冰。
南宮墨歎口氣介紹道:“她是蘇州知府薛崇簡的女兒薛冰,現下住在寒舍。”
“那便是薛姐姐了。”萬俟紫笑,大大方方道,“我叫萬俟紫,姐姐叫我阿紫就好了。這位是先生。”
薛冰覺得奇怪,萬俟紫就那麼簡單地稱蘇煥卿為先生,卻不介紹他的名字。卻不知在阿紫的想法裡,先生就是先生,並無什麼官銜之分。
“我知道你!”萬俟紫忽然拍手笑道,回頭又問蘇煥卿:“先生那年去江南,遇到的那位姐姐可就是薛姐姐?”
蘇煥卿笑著點頭,讚許道:“阿紫好記性!”
薛冰暗暗吃了一驚,她與蘇煥然不過是一麵之緣,卻不料蘇煥卿非但記得,還在萬俟紫麵前提起過她。
卻聽南宮墨撫掌笑道:“對了,那年煥卿陪阿紫在蘇州住了好久,直到……還是我去把小阿紫帶回來的呢!”
薛冰奇道:“阿紫那時也在蘇州?”在她的記憶裡,並不記得蘇煥卿的身邊還跟著什麼人啊?
似乎知道她的疑問,蘇煥卿解釋說:“阿紫那陣子身子不是大好,一直在彆院靜養。倒是便宜了我,很是過了一陣逍遙日子。”
“可不是,那大半年可把我悶壞了。”萬俟紫抱怨著,泄憤般地在銀絲糖餅上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弄得滿嘴白白的糖粉,十分有趣。
薛冰忍著笑遞給她塊帕子,她也不接就著薛冰的手隨意地抹了幾下,笑得燦爛。
實在是個被寵壞的孩子。薛冰想著,看她又飛去纏著南宮墨看新到的花樣子,慢慢走到閒坐在一旁翻書的蘇煥卿身邊,怯生生地喚了一聲:“先生”
蘇煥卿抬眼,微微笑道:“薛姑娘,令尊近來可好?”
“勞先生掛念,家父身體康健,還常常念叨先生呢!”她局促地拉著自己的衣角,儘量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麼不安。
蘇煥卿看出她的緊張,安慰道:“阿紫雖然任性了些,卻是個極肯與人想與的。以後你就會慢慢了解的。”
她大著膽子問:“先生也以為,薛冰應該去給紫姑娘做伴?”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蘇煥卿把書合上,說,“隻是你要知道,給紫姑娘做伴是京城裡所有官家少女夢寐以求的差事。——阿紫對陪伴過自己的每一位姐姐都頗為上心,她們不僅能結交到一門好親事,甚至可能魚躍龍門,光耀門楣!而薛姑娘,你是第一個提出先見見阿紫本人的姑娘。”他目光轉向一旁玩耍的萬俟紫又說,“相信我,給阿紫做伴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聽到最初的那些話,薛冰起先感到憤怒,他就是這麼看她的?一個貪圖富貴的庸俗女子?!可漸漸地,她釋然了,蘇煥卿是真正想為阿紫尋個伴,而不僅僅是為了榮華富貴各懷目的來到阿紫身邊的女子。
阿紫不能出宮太久,因此隻坐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同蘇煥卿出來了。隻是她堅決不肯再坐軟轎,蘇煥卿無法,讓檀心抱著南宮墨準備的禮物現行回去,自己陪著她在集市上慢慢溜達。
“先生怎麼說服薛姐姐的?”雖然年紀尚小,不過自幼長在宮裡,萬俟紫察言觀色的本事絕不比一個成年人差。儘管隻是小小的變化,萬俟紫卻已經知道不久之後她將在東宮她的風回小院裡再次見到這位薛姐姐。
“您告訴她她父親不日即將升任福州太守,而他父親正為不能帶她一起上路頗為煩惱?”
“我不需要用那種方式,阿紫。”蘇煥卿微笑,拍拍她的小腦袋。他喜歡阿紫的早慧,不過她的世故也令他頗為頭疼。
萬俟紫撇撇嘴,她並不太關心先生怎麼說服薛冰。她從小就知道,隻要先生願意可以把任何人說服。他上次甚至說服翊哥哥不為自己摔傷腿的事怪罪七哥哥和十一哥哥。薛冰,實在是大材小用。
可惜先生不能說服皇上姨夫。萬俟紫不無遺憾地想。她還太小,不明白朝堂與她的小生活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