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 隻是前方道阻且長。(1 / 2)

長亭宴 江南無書 3634 字 9個月前

江端心知,那是北衙六軍的統軍蕭揚。

縱觀闐安,蕭揚一直是一個很微妙的存在。在十幾年前與烏月族人的最後一戰——觀烏山戰役中,大順與烏月族雙方都死傷慘重,儘管大順獲勝得享多年太平,可作為戰場主力的蕭氏一族卻人丁凋零,大為受挫,隻能居於湖城四大家之末。

蕭揚的父親蕭廷忠在觀烏山一戰中身受重傷,回京後一直抱恙在府,很少拋頭露麵,但由於戰功赫赫,宣和帝特封其為梁國公,在戰場上為國犧牲的蕭氏族人也都受到追封,受世人敬仰。

觀烏山戰亂時,蕭揚僅十五歲,也是在這一年,他失去了母親、兄長和兩個叔父,三位堂兄中也隻活下來了一個,如今還遠在千裡之外的蘇州,彼時蕭家隻剩下他與父親,還有剛剛兩歲的弟弟蕭毓。

蕭家班師回朝後,宣和帝以蕭廷忠抱病且蕭揚與蕭毓尚還年幼為由,從蕭家人手中奪走了西北兵權,至此,蕭家勢力一落千丈。

或許是看在蕭家多年為國儘忠的份上,宣和帝特封昔年隻有二十歲的蕭揚為北衙禁軍統軍,尤為關照,弟弟蕭毓也受到恩庇。

可是除了皇帝的恩惠,這些年蕭家與其餘三大家的利益往來越來越少,宛如一座孤島,門可羅雀,即便眾人表麵上畢恭畢敬,可背地裡卻是宣揚蕭家氣數已儘。

蕭廷忠常年抱恙,許多出頭露麵之事幾乎都壓在蕭揚一人肩上,而蕭揚年輕氣盛,不少人不願向他折腰,可他官高又是眼下皇帝身邊的紅人,很多時候又不得不低頭哈腰請求蕭揚幫忙,做足了假惺惺的姿態。

蕭揚懶得理會那些閒言碎語,隻管做著京城的風流公子,有人投其所好,獻了不少嬌豔娘子,卻又都被蕭揚拒之門外,讓人碰一鼻子灰,而有人看不慣他奉公行事時的狠辣之風,幾番上書彈劾,可宣和帝都置若罔聞,人們怕他存報複之心,卻不知蕭揚懶得搭理。

興許是街上人來人往,蕭揚未曾注意到有一道視線正注視著他,他抬起頭,幾縷清輝從霧靄氤氳中探出,蒼茫雲海似乎蘇醒了些,幾分暖意讓他的心情很好。

隻見江端的目光在蕭揚身上停了好一會,直到人走出自己的視野,江端便抬手關上了窗戶,或許是不小心勁使大了,“砰”的一聲引來旁邊人側目。

“抱歉,”江端微微一笑。

丹鳳門下,以元曄為首的眾人按製紛紛下馬,由於元曄的傷腿曾在江水裡泡了太久,傷勢過重,隻能坐在輪椅上由侍衛推著,一行人在內侍的帶領下,安安靜靜地往紫宸殿走去。

烏雲漸漸將太陽的光輝遮蔽,僅存的一點溫暖被寒風卷渡,雪又開始下了起來,婆娑在整個宮道上,越來越大。

鴟吻上的積雪簌簌掉落,整個宮道上除了窸窣的腳步聲,就隻剩下雪的聲音。

蕭揚與元曄各懷心事地沉默著,那日兩人落水後,蕭揚救起元曄,跟著路過的樵夫從城外小道入了宣城,為了不打草驚蛇,並未驚動當地刺史。而為防備那群人卷土重來,待元曄傷勢穩定後蕭揚決定兵分兩路,沈回溪帶著大部分人走官道,而蕭揚帶著元曄及一眾精兵從小道啟程。

回京的路上,元曄仍有意無意地試探蕭揚,但蕭揚知道元曄此人心機深沉,三番五次試探他無非就是想要明晰他在如今暗流湧動的朝堂的立場,但蕭揚唯一的選擇就是保持中立,在蕭家的現狀下,儘可能遠離紛爭。

紫宸殿外,元曄被先行召喚,留下蕭揚等人在殿外的環雲亭等候,蕭揚倚在亭柱上,抱臂望著細雪紛飛,似乎在沉思著什麼事。

約摸半個時辰後,元曄出來了,臉色似乎不是很好,蕭揚隨即直起身,臉上依然風輕雲淡,與身邊人一同禮節性地向元曄長揖。

元曄隻是瞟了蕭揚一眼,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蕭揚知道,元曄此番沒能拉攏他,到底是有些不甘心,但元曄又不能表現太明顯,畢竟自己隻是個親王,六軍終歸還握皇帝手中,而此番回京又荊棘載途,元曄的警惕性越來越強,方才與宣和帝的交談,想必也是不太和悅。

“蕭統軍,請吧,”皇帝近侍晁信向蕭揚做了個“請”的手勢。

蕭揚踏入紫宸殿時,隻覺得殿內安靜無比,雕刻著二龍戲珠的香爐裡龍涎香靜靜躺著,漂亮的香篆煙霧嫋嫋,一旁的燎爐裡火光微亮,正緩緩向外吐著熱氣,剛在雪地裡披著大氅走了一轉的蕭揚此刻不由得有些發汗。

宣和帝正襟危坐,如一座小山似的奏折擺在他的手邊,此刻他正眉頭緊鎖,盯著奏折上密密麻麻的字眼,越看臉色越冷,似乎片刻後就要怒喝出聲。

蕭揚輕聲走在盤著金絲的龍紋狐毛毯上,走至宣和帝前,恭敬地稽首道:“臣,參加皇上。”

“平身,”宣和帝道。

見蕭揚到來,宣和帝撂下手中的奏折,緩緩起身,道:“這一路上,你辛苦了。”

蕭揚道:“這本就是臣分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