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伴著陣陣雀鳴鶯啼,雨後的池塘水光瀲灩,浮萍青翠,無數尾鯉魚在蓮葉下時隱時現,不遠處的海棠花樹開得正好,而被夜雨打落的花瓣順著風的方向落滿了草地與池塘。
此時一名女子正坐在池邊小亭中,手枕扶欄,悠閒地將手中的魚食拋給池中瘋狂躍起的鯉魚。
女子一席淡紫衣衫,頭發隨意挽了一個鬆鬆的髻,斜插了支淡紫簪花和一支珍珠步搖,為俏皮可美的麵龐增添幾分溫雅。
身後一名侍女裝扮的人麵露著急,道:“側妃,為何您就不著急呢,咱們入東宮已一年有餘,您這肚子卻還未……尚書大人也遣人來催過了。”
李真茹微笑著繼續看著池麵,道:“且告知父親,就說一切安好。”
侍女還想說些什麼,而李真茹仿佛知她心思,又道:“我是想要個孩子,父親嫁我來不過也是想利用殿下的勢力,有孩子固然是錦上添花,但我李真茹想要的隻是那個位置,他日太子登基,太子妃為皇後,我便是貴妃,後宮之中除皇後外便是我最大,而一切的實現——就隻需要殿下登基,我隻在乎他路上是否有阻礙,至於孩子……那是後話了。”
侍女似乎有些恨鐵不成鋼,試探道:“您難道就不想要皇後的位置?”
李真茹手頓住,卻是變了臉色,語氣不再溫和,“玉珠,太子妃品性你我皆知,她為皇後是意料之中,我何須與她爭搶?”
玉珠自知理虧,便不再提及,“可是您也要為自己想想啊。”
李真茹繼續拋著手中的魚食,“玉珠,你看看這些鯉魚,哪一個不是為了一點口腹之欲而奮力,可結果呢……剛躍上來便被其他的魚擠在一旁,什麼都討不著,若它們安安靜靜,自會有口食落在他們跟前,可是它們太貪心了,想要更多的。”
李真茹手中已空,接過玉珠遞來的絲帕擦了擦手,“畜生如此,人何必同畜生一樣。我既已穩坐此位,父親便不用擔心太子殿下會對李家不利,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是,奴婢謹記。”玉珠恭恭敬敬道。
忽然她望見長廊儘頭一名陌生人一閃而過,而李真茹也瞧見了。
“那是?”
玉珠搖搖頭,那人走得太快,她沒看清。
“罷了,興許是殿下的人,”李真茹緩緩起身, “方才之事不必再議,父親那我自會說去,你不必憂心。”
“是。”
李真茹又道:“對了,上次我讓你送去打磨的那隻玉釵如何了?”
“明日奴婢便可去取來。”
李真茹點點頭,那隻玉釵是她打算送給張絮宓的生辰禮,這位太子妃自她入東宮起便對她時有照顧,兩人關係甚佳。李真茹一向不屑後院之爭,再者她對於張絮宓這般上過沙場的豪爽女子多少有些愛慕和敬仰,若是兩人未在同一屋簷下,她也是願意結交這位女子的。
通往太子書房的石路上,幾窪積水映出一人匆匆的影子,他在影衛的帶領下輕車熟路地往書房走去,衣擺不小心沾些汙水,如暈染了幾朵墨花。
元夏似乎已經在房中等候多時,見高顯章到來,臉上的冷肅並不削減。
元夏的麵容是極為周正端莊的,棱角分明,青綠色的長衫被他穿出幾分冷峻,儼然有一種高位者的睥睨與深沉,似乎很少有事情能讓他動容。
高顯章徐徐一拜,道:“殿下。”
元夏輕一抬手,道:“何事如此緊急?”
高顯章是元夏安插在禁宮的人,如若不是要事,兩人皆是書信交流,高顯章今日匆匆從禁宮出來,怕是有要緊事。
“回殿下,昨日譽王去了德妃宮中,兩人談了許久,不知在密謀什麼。”
元夏麵不改色,“他想折我的羽翼,眼下就是個好機會。”
“另外,前日賢妃去尋了皇上,聽聞交談並不歡,太後對賢妃大發雷霆,況且糧食一事關乎益州節度使,便是關乎韓王,奴才不敢馬虎。”
高顯章偷偷抬眼瞟了一眼元夏,見元夏眉頭緊蹙,又趕緊垂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