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我已知曉,”元夏語氣淡得令人聽不出其中意思,“你幫我緊盯賢妃的動向,有任何情況及時告知我。”
“是,那韓王那?”高顯章小心翼翼地開口。
元夏不在意道:“泥足巨人罷了,眼下還不用著顧他,太後就算想扶植他,暫時也翻不起水花。”
“是。”
不出意外,他倒是想和元曄達成一份合作。
高顯章又道:“還有殿下,上次您讓我看著李南福,奴才查了許久,隻估摸出他與江常侍大抵是在上元節後搭上的線,至於其中緣由,奴才不知。”
“江長琴此人行事謹慎,從不顯山露水,看著溫和實則難以掌控,想要與他達成合作,要麼他自願,要麼就是有什麼把柄在他人手裡。”
元夏並不懷疑江端的忠心,但他行事卻讓元夏頗有所忌憚。
高顯章試探道:“那殿下可需要奴才去盯著李南福?”
元夏淺抿了一口茶水,“可以。”
雖然太後與賢妃一事,李南福當日便捎了消息出來,但元夏仍不完全信任他。
元夏緩緩起身,微笑道:“這些日子你辛苦。”
高顯章忙不迭道:“不敢當,能為殿下效勞是奴才之幸。”
元夏也不多言,“去領賞吧。”
“是。”
高顯章走後,元夏立於窗前沉默了許久,寂寥風聲中,一國儲君身前是虹銷雨霽,春意闌珊,身後是棋局縱橫,險象環生,他下錯一子便有可能萬劫不複。
風仍輕輕地吹著,貼著窗棱闖入房中,吹起桌上靜靜躺著一封書信,上麵清晰落著嶺南節度使徐都的私印,紅豔如鮮血一般。
宣和帝掌權二十六年,卻未想到一向恭順溫良的太子幾年辛苦謀劃,竟在境內私養親兵,並與地方商賈來往,允許他們私販糧食,同時供應這支親兵。
他早就知道京中有官員勾結商賈私販官糧,他隻是借其之手將這條路擴得更寬,他匿於這條洪流中,慢慢將其聚結成網,但聚財時也不忘賑濟,因為這條路不能這麼快覆滅。
濮州的事打了他個措手不及,他未曾想到這些富商大賈為了利益會做到如此地步,他嚴聲警告了他們,令其不許輕舉妄動,否則代價不是其等能承受的,那些富商也隻能暫時偃旗息鼓。
可僅僅有這支軍隊完全不夠,他要保證這條路萬無一失,就必須還有最後的倚仗,太子妃的兵符他動不了,東邊又是裴家父子坐鎮,於是他將目光投向了嶺南。
徐都雖已蒼顏白發,年老體衰,但元夏知道,徐都在等,等輔佐新君。
因為在宣和帝眼中他也是一根刺,徐都坐鎮嶺南幾十年,強虎難壓地頭蛇,而想要集權的宣和帝自然是不能容忍,徐都久經朝事,自然也是知道這一點。
當初江端隻道徐都有意輔佐他,如今他終於等來了徐都的手書,不過他也並不意外,因為或許徐都也在等他。
濮州的事他如芒在背,韓王背後又站著太後,譽王表麵甚少過問朝事,可暗地裡布下的爪牙也足以令他晝警夕惕。
他四麵楚歌,不能不為。
儘管朝臣對他的儲君之位並未有過多非議,可他的一舉一動都被不少人盯著。很久之前,他隻欲自保,可自從宣和帝接連誅殺林、顧兩家後,他漸漸意識到這個朝堂需要一次徹頭徹尾的肅清,包括帝王。
“他老糊塗了……”元夏神色平淡,轉身望著鎮尺下徐都的手書,如一尊雕像般背對著陽光,仿佛陷在熱烈的光亮中,喃喃自語。
“他現下隻知道培養自己的勢力,殺了那麼多臣子,卻忘了忠佞之分,舉目看看這朝堂,大夜彌天。”
大順的氣不能就這麼折在這。
與此同時,一封出自深宮的密信被悄然送出城去,隨著馬蹄踏飛的塵埃漸漸消失在遠方,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