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忙碌地穿梭在殿中,珍饈美饌如流水般呈上來,清越悠揚的琴聲自樂官指尖流瀉而出,一眾麵容姣好的舞女正低頭踏入殿中。
卻無人注意,一道鋒利的刀光自一名舞女的衣袖中閃過,僅僅一瞬便消匿不見。
席間,宣和帝舉杯邀群臣,他心情極為不錯,又將宮中精製的長命縷贈給中書令與尚書令等幾位大臣,一時祝福之言溢滿整個大殿。
江端百無聊賴地坐著,身上縈繞著一股淡漠,仿佛對任何事物都提不起興趣來,四周歌舞升平,他也隻是抬眸望了幾眼,偶爾他與坐在高位的蕭揚對上眼神,兩人微笑著舉盞,遙遙在虛空中互敬。
忽然,江端神色一變,在殿中翩然起舞的舞女中,他仿佛見著熟悉之人,捏著酒盞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舞女們身姿曼妙,不斷變換著位置,江端的目光卻始終緊緊落在其中一人身上,他手指微蜷,羽睫輕顫,一時連呼吸都停滯般,他隱隱覺得今晚的筵席不會太平。
果不其然,還未待他緩過神來,一柄閃著鋒銳刀光的匕首悄無聲息地竄出人群,直直朝宣和帝而去!
而原本正敷衍地同他人交談的蕭揚忽然眼疾手快抄起手邊瓷盤,瓷盤飛向空中之時正好將那匕首擋了下來。
“護駕!”
瓷盤與匕首落在地麵的聲音清晰可聞,碎裂的瓷盤宛如一聲驚雷在人們耳畔炸開,霎時殿內亂作一團,酒盞的破碎聲和慌亂的人聲交織在一起。
神策軍聞聲趕來,將麵色鐵青的宣和帝團護住。
“沈回溪!”蕭揚鎮靜道,“封鎖出口,務必把凶手揪出來!”
神策軍的速度很快,一時將殿內外堵了個水泄不通,沈回溪也已經帶人去往殿外四下搜查。
江端受過盤查後,卻並未回到殿內,他踱步往方才凶手逃離的方向去,他雖未見到是何人出手,但事發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離開麟德殿的人他卻記得一清二楚。
這人他似乎真的識得。
而再巧不過,江端走至一小片竹林時,衣擺劃過花草的細微之音被他敏銳地捕捉到,他身形一轉,竟在長風亭旁將那人堵了個嚴實!
“徐姑娘?”江端雙眼圓睜。
身著舞女衣衫的徐樂見到江端的那一刹那,也怔住了,但徐樂眼下根本來不及敘舊,因為她已經暴露了,身後的神策軍緊追不舍。
千鈞一發之際,她竟抽出刀來,轉瞬間那柄刀便架在了江端脖子上。
“對不住了,”徐樂低聲耳語道。
趕來的沈回溪見此情形不敢妄動,抬手勒令身後的人停下。
“刺殺皇上與朝廷命官乃是死罪!趁禍未釀成及時止損,或許還能留你一命!”
“真是笑話,”徐樂冷笑一聲,手上的刀因主人的慌亂竟緊逼江端的脖頸,“所有人都讓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江端隻覺得脖頸一痛,鮮紅的血液順著刀刃已經緩慢滲了出來,染紅了刀尖,而徐樂隻顧著與沈回溪對峙,卻不知慌亂之下已經傷了身前之人。
沈回溪見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連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
“你先冷靜……”
正劍拔弩張之時,一支羽箭冷不丁地從沈回溪身後飛出,快如閃電,又依稀帶了幾分執弓之人的穩健,精準地一箭封喉!
桎梏已卸,江端忽的覺得一陣輕鬆,他趕忙看向徐樂,而徐樂已然倒地,杳無氣息,隻是死時她仍睜著眼,仿有不甘。
江端雖有心酸,但卻忍著不將其浮於麵上,他摸了摸脖頸處,刺痛傳來,指尖沾了些血液,但好在徐樂並不是真心想傷他,因而刀刃並未沒入太深。
“常侍你還好嗎?”沈回溪緊張地湊上來。
蕭揚自沈回溪身後走出,將手中的弓交與旁人,望著江端脖頸處的傷時眼神幽深,他一言不發地轉過身,揮手讓人將徐樂的屍身抬走。
他神色冷得令人心驚,曾經與父兄穿過屍山血海的人隻一個抿唇,淩厲殺氣便罩過俊朗的眉眼。
江端看著擋在自己身前之人,脊背挺直,從容不迫地處理著方才之事,但轉身前他那緊繃的麵容讓江端看得出他有些生氣。
江端還從未見過蕭揚生氣的模樣,隻是不知是因徐樂刺殺皇帝而生氣還是因他被人挾持。
江端垂眸想著,而蕭揚轉過身,望著他脖頸上的傷口,似有些擔心,猶豫著想伸手去探探他的傷,但或許江端作為習武之人,對於他人觸碰要害時總是極為抵觸,他默不作聲地後退一步,蕭揚的手懸在虛空。
蕭揚垂下手,道:“還疼嗎?我帶你去太醫那看看。”
江端輕輕搖了搖頭,“小傷而已,不礙事。”
蕭揚見江端總是這副對自己不甚關心的模樣,便沉了聲,不由分說道:“走。”
太醫為江端上藥時,江端眉頭也沒皺一下,因著傷口不深便未纏布,隻是上藥後的傷口感覺愈發醒目。
江端本打算自己駕馬回去,但蕭揚堅持要將他送回去,馬車內,蕭揚饒有興味道:“感覺最近常侍的運氣不太好,舊傷方好便添新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