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 江端驀然就明白了“悅懌若九春”……(1 / 2)

長亭宴 江南無書 3596 字 9個月前

江端被蕭揚抓了個措手不及,下來時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但好在蕭揚從身後穩穩扶住了他。

蕭揚喚來胥陽,說了幾句後,胥陽便離開了。

“怎麼了?”

蕭揚故作神秘說:“一會你就知道了。”

片刻過後,江端隱隱聽見一陣哢噠聲,像是動物在地磚上奔跑。

江端順著聲音的方向轉過身,一匹威風凜凜的銀狼正朝兩人奔來,瑩綠的眼睛在昏暗的夜色下如螢火蟲般,月光照在它柔順的毛發上,宛如鋪了一層銀屑,興許是已步入老年,銀狼的步伐並不穩健。

但狼是以凶悍著稱的動物,即便知曉是蕭揚養在府中的,江端還是下意識後退半步,蕭揚卻輕輕撫上他的後背,示意他不必擔心。

果然,銀狼在距江端還有兩步之時便停了下來,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江端,卻未露有半分凶光。

蕭揚站在江端身側,溫聲道:“看這樣子,他應該是喜歡你的。”

江端有些詫異地望了眼蕭揚,又看了看身前的銀狼,他幾乎可以清晰地看見銀狼前爪的疤痕,靈敏的耳朵微動著,似在捕捉周遭的聲音,江端莫名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它。

“很奇怪,有些人它就會莫名其妙地討厭,哪怕以前從未見過的人。不過它不喜歡蕭毓,因為我時常罵他,它就以為蕭毓和我關係不好,於是每次見到蕭毓,就會發出低吼,但他從來不傷人。”

蕭揚邊說著,邊蹲下身撫摸著銀狼,銀狼張開嘴,露出尖利的牙齒,卻隻是輕輕碰了碰蕭揚,似在與他玩耍。

江端也隨之蹲下身,“它有名字嗎?”

“沒有,它是狼,不是狸奴和狗,是自然界頂端的獵者,它不應該有名字,因為名字是人賦予它的,但它本身就不是人的附屬品。”

蕭揚的語氣很平淡,卻讓江端怔了許久,隨後他又將目光落在銀狼身上,狼的眼眸不再澄亮,帶有幾分滄桑,仍難掩身上獵殺者的寒意,他伸手撫摸著銀狼的毛發。

銀狼不知道蕭揚為何不回去,但他知道要追隨在蕭揚身邊。

“蕭毓小的時候還撿回過一條狸奴,天天抱在懷裡,或許是蕭毓寵它,便有些恃寵而驕,有次在我書房打翻了硯台,灑了一地的墨。”

“後來呢?”

“後來他就帶著它的寶貝溜了,估摸著是怕我把那狸奴扔出去,這小子還破天荒地親自幫我掃洗書房。”

儘管是聽著他人年歲裡的美好,但江端還是心頭湧上一股暖意,嘴角也不自主地含了笑。

“不過那狸奴後來生病死了,蕭毓傷心了好些日子,我說要不然讓銀狼陪他玩一陣,結果他跑了。”

那個時候的銀狼想必還是壯年,一頭強壯的狼站在自己跟前,多少還是有些令人害怕。

“現在銀狼老了,以前它最喜歡在府裡到處跑,有時候還會跑到廚房假裝和炊夫玩,然後趁人家不注意把雞偷走,炊夫就到我這來告狀,偶爾我得空,也會帶著它去城外的洛園或者鐘南山,讓他自在些。”

“洛園?”

蕭揚眸中漸有黯色,“那是我母親的園子,離城不遠,我幼年時母親常常拋下繁瑣事務帶我去那裡玩,她離開以後,我便很少去了。”

蕭揚的母親沈桐在烏月之亂時被敵軍俘虜,自刎而死,而江端對她的印象也僅限於此。

“說起洛園,我也好久沒去過了,”蕭揚緩緩起身,“朝中事務太多,有時候我都快忘了。”

人世之中,平淡的日子才是最容易令人忘記的,就像小時候沒能撿到掉落進池塘的風箏,與兩三好友在某個夏夜躲在草裡捉蛐蛐,又或者與父母吵嘴,這些一旦遺忘了,便再也難以回想起。

而愛的人、記憶深處裡的人離開了,便是一生的酸楚。

庭院深深,小蟲隱匿在花草深處瑟瑟鳴叫,簷下驚鳥鈴的聲音裹挾著蕭揚平緩的嗓音,悄悄落進夜風中,也如溪流潺潺流進江端心中。

“其實有時候我也會想,能否有一天我也可以回楚地看看。”

他的親人皆長眠在大楚河山,一彆兩年有餘,天子嶺上的墳草怕是已經長滿了。

這座四四方方的城困了他好久,每年祭日,他都隻能跪朝著天子嶺的方向祭拜,但他也明白,宣和帝是不會放他離開這方囹圄的。

蕭揚凝望著江端溫和的側顏,清輝落在江端臉上,仿佛披了一層微光,他蹲身撫摸著銀狼,看不清眸中情愫,他語淡言輕,蕭揚卻啞然。

須臾,他道:“會有這麼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