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談 杜鵑啼血、萇弘化碧。(1 / 2)

長亭宴 江南無書 3669 字 9個月前

“明年,帝重景山,先行農田之利,後引均輸、更吏等,號為新法,頒行天下。凡有奏請,帝堅己意……學生長跪天門,高呼將敗國事,帝弗聽。”

——《順史·孫趙變法》

經此一事,原本已經偃旗息鼓的人又重燃信念,幾番於朝堂上指出新法的不當,宣和帝卻是一概不理,他此次還重用了不少年輕官員,尤以趙清晏為首,命他協助孫景山變法。

聽聞徐沛在學生長跪之後進宮與宣和帝談了許久,天光晦暗時才出來,聽聞彼時其一言不發,臉色也極為不好。

眼見風波還未平息,一向溫吞寡言的薑閣老突然來到了麟德殿。

薑鐘丘的到來在宣和帝意料之中,他若是不來才教人意外,作為朝堂中最年長的朝臣之一,輔佐過兩代皇帝,即便今日薑鐘丘對變法有微詞,宣和帝也不能不假以辭色。

不過薑鐘丘倒是並未先提及變法,而是談了些尋常家事,薑家雖然不是什麼世家大族,但家中子女不少都出人頭地,於各處顯露頭角。

“幼孫今年也有十六了,學得些經書策略,家中本想趁早在朝中為他謀個差事,卻被臣勸住了。”

宣和帝屏退宮人,與薑鐘丘相對而坐,輕抿釅茶,不發一言,等待著薑鐘丘下一番話。

“臣當時說,逡兒雖已十六,也富經綸謀略,但為人處世之道還頗有不足,即便早入朝堂磨練,但於他來講卻並不是好事,男兒多壯誌,逡兒又處在氣性大的年紀,經曆了十幾年舒適的生活後,過多的挫敗無疑是得不償失。”

“閣老所想自然是妥當的,不過看見薑家人才倍出,朕也是十分欣慰,願他們今後能為大順江山出一份力。”

“能為大順和皇上效力是我們的福分,皇上愛賢,普天皆知,不過這重用賢士雖是件好事,但賢士們太過年輕卻是不利於朝堂的穩定,臣雖無異議,但有的老臣心中卻不這樣認為,皇上心有壯誌,也有自己彆樣的想法,可臣勸皇上一句,切莫操之過急啊。”

宣和帝麵色微重,他也知道了今日薑鐘丘此行的目的,“閣老的苦心朕自然知道,但不瞞閣老,朕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朕也是為了這動蕩的朝堂著想……”

宣和帝雖然明麵上見著老當益壯,但甚少人知道,近幾年來,他的心血已近乎虧空,且每況愈下,朝堂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他知道遲早整個朝堂都會知道,他們的皇帝快日薄西山,屆時又不知會掀起如何的暗浪。

薑鐘丘渾濁的眼眸中似有吃驚和擔憂,他猶豫須臾,終究還是道:“皇上多年來昃食宵衣,心係天下百姓,眾臣都是看著眼裡的,皇上想另辟蹊徑,臣也是知曉,皇上還是以龍體為重。其餘之事,就目前形勢來看,皇上還需得細細斟酌。這新法臣雖不懂,但改變非一時能及,皇上莫要顧小局而失大局,臣已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平生所願不過是大順安寧,皇上龍體安康,今日所言多有逾矩,還請皇上見諒。”

宣和帝沉默半晌,輕輕放下手中茶盞,道:“閣老之言,朕自當記於心中。”

“唯有皇上安康,臣等才得以安心,”薑鐘丘仿佛下定決心要將近日所有之事一一吐露,他話音剛落便又繼續道,“學生一事,臣在此替他們求個情,還請皇上莫要過多責怪,他們也是為了大順江山著想,隻是做法偏激了些。”

“朕知道了。”

“不過臣還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新法頒行,想必是天下財力衰微,皇上認為是不知法度所致,臣無異議,但臣有一言,法度雖大,但何時法如何法,還請皇上三思,兩黨紛爭尚未平息,臣擔憂橫生枝節。”

“大順國祚百年,百年間效先王之法,固化不變,於社稷不利,因變而變,方為上道,兩黨紛爭朕自然清楚,但不破不立,眼下不變何時變?”

“變與不變皆在皇上一念之間,滄海桑田,碑沉漢水,法度隨之而變,誠然為好,人常言江河、岩石亙古不變,但河有改道之日,岩石有破裂之時,隻是改變非短時間所能達到,若是急功近利……”

薑鐘丘後知後覺自己過於言重,“皇上還是三思為好。”

宣和帝良久無言,薑鐘丘也自知再勸隻會無功而返。

“臣最後之言,煩請皇上莫要厭煩。蕭統軍近來行事惹得朝中許多人不滿,臣知道蕭氏於大順有功,皇上憐愛,撫恤忠臣,但皇上還是多提點幾句為好。”

“知道了。”

“既然如此,臣就先告退了,皇上龍體為重。”

薑鐘丘欲稽首跪拜,卻被宣和帝伸手攔住,“閣老年紀大了,跪拜就免了。”

“謝皇上。”

宣和帝揮手讓晁信送他離開,薑鐘丘並未婉拒,在晁信的帶領下慢吞吞地離開麟德殿。

窗外春光正好,暖陽落在窗紙上,染了一片黃暈,宣和帝揉了揉太陽穴,卻有些倦悶地招了招手,便有宮人上前。

“去喚趙學士來。”

學生們在第二日就被放了出來,儘管並未有恙,但這朝中還是掀起了一些不小的波瀾,有人還提筆寫了不少諷喻詩,而除了急忙推行變法的太安黨,史館也是忙得暈頭轉向,尤其是左右史,對於近來各事,不知是委婉作書,還是直言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