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陸續有流放的隊伍出城,觸目驚心的枷鎖令普通百姓也不由得膽寒。四月晦日,處罰陳舒嚴的詔書下來了,陳舒嚴以妄議、煽動之罪被貶瓊州,此生不得回京。
眾人仿佛也料到這個結果,更多選擇的是沉默,正如蕭揚所言,如今朝堂對於新法的異議已日漸消散下去,但這並不代表眾人都認可了新法,尤其是湖城四家,把持著大順不少財源,其中必然有反對之聲。
孫景山作為孫氏一族上較遠的一支支係,本算得上也是孫家人,可當年他初入仕時,父母皆已逝世,家中清苦,前安國公孫敬認為他窮酸卻又自詡清高,嫌他過於剛正,連半點奉承的話都不會講,便從未理踩過他,而如今孫景山爬到丞相之位,行事更是與孫家背道而馳,安國公府的人更是不待見他。
但孫家在局勢上的啞然並不是他們忌憚孫景山,而是賞春詩會出事後,貶謫之人中有不少是擁護孫家的人,孫家隻能暫避風頭。
衛家則以太後和平遠侯為首,太後如今無所動作,整個衛家也隨之噤聲。
可沒想到,太後接下來的矛頭會轉向蕭揚。
蕭揚追上流放隊伍一事本是微不足道,可太後卻是以此為契機,在皇帝麵前冷聲談及他以往所作所為,話裡話外都是對他的不滿,似乎有想撤去他統軍一職的念想。
而這一次,宣和帝卻是聽進了太後所言,沒有再保蕭揚,但他也並未撤去蕭揚統軍一職,而是另派了一人協助他統管六軍,也算是變相削了他的權。
所派之人不是彆人,乃是蕭揚熟得不能再熟之人——衛霄。
太後雖未言說,但心中或許是想讓衛氏子孫擔任此職,宣和帝如了她意,可她沒想到,那麼多衛氏之人,宣和帝獨選了性情溫和、不善武功的衛霄。
但她如今不便與宣和帝公然產生矛盾,就由著去了,她倒是希望,蕭揚與衛霄之間多鬨出些矛盾才好。
朝臣也是沒想到宣和帝會削蕭揚的權,不少人幸災樂禍,但風口浪尖處的二人似乎並未有多大反應,還能悠閒地對坐飲茶。
“你如今倒是更清閒了,”衛霄打趣道。
蕭揚攤了攤手,“沒辦法,誰讓咱們太後殿下一番話就把你送來了,若是彆人,我還有點擔憂,但擱衛大世子身上,我心中就一個想法……”
“什麼想法?”
“以後挨罵的就不是我一個人了。”
衛霄一愣,隨即大笑起來,“我就不該奢求從你嘴裡能冒出來什麼好話。”
蕭揚隨之笑笑,倒是沒有半分被削權的悲憤,“不過咱先姑且不管太後,你猜,蕭毓上次喝酒碰見誰了?”
“誰啊?”
“韓王和孫承文。”
“孫承文?”衛霄蹙了蹙眉,眼見到嘴邊的茶都停了良久,“安國公府的人?什麼時候安國公府有這號人?”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想,這安國公風流半生,半路殺出一個兒子來,還能是什麼稀奇事嗎?”
“也就是說這孫承文是初到安國公府,那他怎麼這麼快就攀上韓王?”
蕭揚替自己斟好茶,“他若是不有用一點,怎麼能在安國公府混得下去呢,國公夫人能讓他進府就已經是退讓了。”
“這倒是個稀奇事,”衛霄若有所思道,“不過怎麼感覺此事沒什麼人知道?”
“青樓女子生的兒子,大張旗鼓豈不是鬨人笑話。”
衛霄怔住,有些驚訝道:“你哪來這麼多隱秘消息?”
蕭揚眨了眨眼,“你猜啊?這闐安城大大小小的官員還真沒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衛霄莞爾,“還是靖平兄厲害,崇光敬佩。”
“哪裡哪裡,平時閒來無事就喜歡找些彆人的風流事來聽聽。”
“那什麼時候給我也講講?”
“當然可以,崇光你想聽誰家的……”
蕭揚話音剛落,簾子外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隻見秦臻揣著一疊什麼東西,大踏步地走進來。
“講什麼呢,都不等我來了再講?”
“你算哪門子人物,還要我專門等你?”
秦臻聞言,作勢就要將自己手上的東西扔在蕭揚臉上。
“這麼凶……”
秦臻重重那那些東西扔在蕭揚懷裡,“一天天就知道喝酒飲茶,還要我給你跑腿,怎麼不找沈七,他人呢,不會被你埋了吧?”
蕭揚翻了翻手上的冊子,漫不經心道:“啊對,就埋在鐘南山上,你什麼時候去看看?”
秦臻朝他翻了個白眼,一口飲儘衛霄遞來的茶。
“什麼東西啊?”衛霄問道。
“風流韻事,”蕭揚對上衛霄疑惑的目光,又笑道,“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