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揚又翻了翻，喃喃道：“我就知道這孫承文回到安國公府的目的不簡單。”

“何出此言？”

蕭揚將手上的冊子攤在衛霄麵前，“你看，孫承文在通州待了二十年，她娘在生下他後就被趕出青樓，孤兒寡母，生活及其艱苦，想必是湊了很久的盤纏才來到闐安，安國公那麼多兒子，何必還要認一個青樓女子生的，何況這件事傳出去，安國公麵子也掛不住。”

秦臻道：“你的意思是，孫承文身上一定有什麼值得孫家願意留下他的地方。”

“我剛剛說過了，孫承文是從通州來的，通州是董闊的地盤，而如今他和韓王攀上，你覺得這是巧合嗎？”

衛霄道：“不過我在想，這或許就變相說明了，孫家是扶持韓王一方的。”

“那這可真有趣，”蕭揚眉頭一挑，“湖城四家竟有一半都是扶持韓王的，這是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裡啊。”

秦臻低聲道：“畢竟他們需要的是個能拿捏的帝王，太子殿下和譽王但凡其中一人上了位，勢必會同皇上一樣打壓四家。”

“沒錯，如今咱們坐山觀虎鬥，就看誰先動手爬上那個位置，”蕭揚轉了轉茶盞，意味深長道。

秦臻和衛霄不約而同地沉默，蕭揚似乎聽見什麼，驀地起身，兩人齊齊望向他。

“怎麼了？”

蕭揚沒說話，隻是自顧自掀開簾子走出去，他輕倚在欄杆上，目光落下去，正巧落在和友人邊走邊談笑的江端身上。

他彎唇一笑，抬手招呼來堂倌，輕聲說了幾句話後，堂倌領了賞笑吟吟地離去了。

蕭揚掀開簾子重新坐下來，秦臻問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蕭揚抿了口茶，“對了，方才所言之事咱們自己談談就是，莫要聲張。”

他出了這個門，他還是那個遊手好閒、不問權謀之術的北衙統軍。

“知道。”

“那我就先走一步。”

“你去哪，我不是之前跟你說約了淳王殿下喝酒呢，你不去？”秦臻疑惑道。

蕭揚掀開簾子後又探進頭來，似笑非笑道：“當然是去找你蕭兄我未來的世子妃去。”

蕭揚走後，留下秦臻和衛霄麵麵相覷。

“他剛剛說什麼來著？”秦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衛霄喃喃道：“說什麼世子妃……”

“他什麼時候有喜歡的人了，都不跟我們講？快，崇光，把他抓回來，嚴加審訊！”秦臻作勢就要起身。

“算了算了，”衛霄勸道，“下次再問也來得及，且讓他先去。”

仲夏的熱氣散得很慢，已是酉時一刻，熱烈的陽日仍舊高懸，江端站在一顆大樹下，抬手遮住從樹葉縫隙投下來的光，眯縫著眼，望著遠處巍峨的山，望著人來人往的長街。

蕭揚間接被削權一事他聽說了，聽聞是太後出言，追及流放隊伍一事本就是件小事，當日若是隻有江端一人去了，或許什麼事也沒有，卻沒料到太後會盯著蕭揚。但無論如何，蕭揚這事是因他而起，他心中有些愧疚。

驀地一陣馬蹄聲喚回他的思緒，隻見蕭揚高坐馬上，身著一襲玄青衣衫，烏黑的長發儘數束起，臉上掛著如春風化雨的笑，風流蘊藉。

原本耀眼的陽光在此刻忽的就暗淡了，他勒馬停在江端麵前，朝他伸出手。

“世子殿下？”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江端愣住，但須臾之間，他就已鬼使神差地將手遞了上去，就在指尖觸碰的那一刻，他的手猛地被蕭揚抓住，隨即一股力傳來，他穩穩坐在了馬上。

下一刻，駿馬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馳而去，江端不知他要將自己帶去哪，但蕭揚不說他也便不問。

黃昏的暗沉逐漸襲來，城外籠罩起金色的寂靜，陽光也柔和起來，燕雀盤旋在暮靄之間，江端偏頭看了蕭揚一眼，他的麵上染了幾分暖色，眼眸深處的笑意仿佛燃火一般，江端不由得回想起去年冬日，他在玉川樓看見剛回京的蕭揚，那時的他也是悠閒地坐於馬上，雪色增幾抹寒意，全然不似今日這般。

忽然蕭揚轉眸對上他的目光。

“長琴在看什麼？”

江端火速轉過頭去。

蕭揚抿唇一笑，“沒關係，你想看什麼時候都可以看。”

江端沒吭聲，直到蕭揚勒馬停下，他才發現，兩人已來到了鐘南山下，隱匿在山腳下的一間院子安靜地迎接著他們的到來，江端看著門上的匾額，不由得睜圓了眼。

“這是……”

洛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