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 當詩文燒儘,一切終究成灰。……(1 / 2)

長亭宴 江南無書 3918 字 9個月前

蕭揚已經翻身下馬,伸手去接過江端。

“洛園,我母親的院子,我之前同你講過。”

雖然不常有人住,但洛園外的雜草卻並無多少,應是有人經常來打掃。

進入洛園後,兩人每走過一處,蕭揚都會同江端講曾經發生在這間院子裡的事,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似乎都在蕭揚的講述中生活過來。

忽然,江端望著角落裡一棵枯死的樹出神,在這綠意盎然、百花爭豔的院子裡,它是那樣顯得格格不入。

蕭揚順著江端的目光看去,也愣神片刻。

“那是我母親親手種下的一株海棠,她還在時,每年都會開出滿樹的花來,可自她走後,這棵樹仿佛也知道了什麼,便再也沒有開過花,直至枯死。”

但哪怕枯死,蕭揚都沒有一刻起過處理掉它的念頭。

“我帶你去看個地方。”

蕭揚抓起江端的手,帶著他朝院子後麵走去,兩人穿過一小片樹林,狹窄的小道上野草叢生,蕭揚在前一一撥開,夕陽耀目的光芒自林縫間噴湧進來,讓人有些睜不開眼。

待站定後,江端不由得一怔,分明不是在山頂,腳下所立之處的視野卻極為開闊,熾熱的夕陽染紅了天際,緋紅的晚霞鋪陳了整片天空,為萬物鍍上一層金黃的微光。

遠山重疊,飛鳥枕雲,連靈魂似乎也變得滾燙起來。

江端忽然想起什麼,望著無儘的遠方,似乎是在思念,原本黯淡的眸子裡印著滿天霞光,在黃昏裡熠熠生輝。

蕭揚見他的神情有些不對勁,剛想出聲,卻聽見江端道。

“大楚有一座山嶺,喚為天子嶺,”江端望著朦朧的遠山,自顧自地說道,“上麵隻會埋葬大楚賢明的君王和忠臣名將,他們一生披肝瀝膽,創大楚之盛世,四海升平,每年祭祀的時候,看著滿山的碑陵,百感交集……隻是物極必反,常年累積的疲弊在我父皇這一輩爆發。”

江端的思緒被拉回三年前,“我們想要力挽狂瀾,可終歸是來不及,人間無常,莫過於此。”

江端也不知自己為何突然想說這些,或許是因為他曾經也在天子嶺上見過這般熾烈的夕陽,而如今,溫暖他的卻不止是夕陽。

忽然,他轉過頭,朝著蕭揚笑道:“世子殿下,你說喜歡我,我出生至今二十三載,親友師僚,有的長辭於世,有的叛我而去,殿下的喜歡,究竟是一時之間,還是永遠?長琴最厭惡人的背叛,何況我此生也不會長居闐安,若我離去……”

“那我便同你一起走,”蕭揚平靜地望向江端的眼睛,他知道江端此時在正視這份感情。

江端愣神之時,蕭揚又道:“長琴,我知你何事鬱結於心,我從未說過勸你忘卻的字眼,你說何話做何事皆是你的自由,我何必乾涉,你若是想走,我也會隨你而去,我所求的隻是你罷了。”

江端靜靜望著蕭揚,似乎能在那雙清澈的眸子裡看見自己,他輕挑眉,道:“殿下不會後悔?”

“情愛一事為何要談後悔?”蕭揚笑了聲,反問道,“長琴,與其信他人終將離去,倒不如信我心意。”

他伸手拂去江端耳邊的碎發,將它綰在耳後,在江端猝不及防間,他抬起江端的下頜,直接吻上他的唇。

江端僵直了身,有些手足無措。憑心而論,他是喜歡蕭揚的,可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那些未知的危險到來前,他不希望有人因他而受到傷害。但同時,他也真的想成為那個能和蕭揚並肩同行之人。

指尖僵硬地動了動,他像被什麼禁錮在原地,唇上的柔軟來得太過真實,他都不能說這隻是一場夢。終究是理智沒能戰勝衝動,江端閉上眼,涉身感知這份濃烈的愛意。

或許是感知到身前人的不抵觸,蕭揚另一隻手環在江端腰上,原本溫柔的吻添了些侵略性。

天光晦暗,晚風中逐漸攜了些冷意,不知何時,忽然林中有兔子跑過,帶起一陣草木簌簌聲,兩人聞聲望去,靜了片刻後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儘管兩人什麼都沒有說,卻都心知肚明,有些東西已然發生變化。

“我想種一棵樹,”江端忽然開口,“就在那顆海棠旁邊。”

隨後他又補充道:“和你一起。”

“好。”

同一片夜色下,宵禁後闐安城安寧如常,清涼的風搖晃著樹枝,蟬的長鳴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給格外清晰。

庭階寂寂,元湘穿著薄薄的一層衣衫,頭發披散地從房中走出,赤腳踩在地上,她抬頭望著繁星閃爍的天空,眼眸中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