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談完畢,祝令儀得到了預想之中的答案,便麵色平靜地撤去了隔音屏障,請穆恩為她準備一間足夠牢固的修煉室。
“極致之火。”她淡淡地說,複又抬起眼睛,眼風就這樣輕緩地掃過穆恩、言少哲二人,“你們需要的不就是這個麼?那本座也權當你們提前做過功課。既然做過功課,那就應該曉得極致之火的威能如何吧?”
言少哲連忙點頭:“晚輩明白……”
而穆恩則同樣平靜地道:“少哲,帶冕下去深處的密室吧。”
言少哲應下老師的命令,卻在動身前犯了難。他頭疼地看著馬小桃——她現在這個狀態,顯然是不能指望她自己走路的。
言少哲的腦子還沒來得及再轉幾番,就見到聖火教主低眉傾身——她竟然直接將馬小桃打橫抱起了。
馬小桃生得很是高挑,此刻在祝令儀懷中,卻很有些小鳥依人的味道。她的腦袋靠著教主的胸膛,心下十分忐忑,想雖然是冕下主動……但自己這樣,算不算是冒犯?聖火教主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
片刻後她聽到教主的嗓音從上方傳來,她似乎頓了頓:“本座……實在不是拘泥禮法之人,你也不必介懷。”
她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
馬小桃眨了眨眼睛。她甚至為此奇妙地感覺到,邪火的灼燒都微弱了不少。莫非是心理作用麼?
祝令儀就這樣抱著馬小桃,進入了史萊克準備的密室之中。開始之前穆恩問她,祛除邪火想必需要很多時間,冕下是否要向日月帝國傳話?
祝令儀看著他,難得地笑了一下,她慢悠悠地道:“本座要做什麼,這世間還沒有人能管得了我。不過,說到傳話啊……”
她意味深長地說:“你大可以代本座傳話給龍逍遙,告訴那孩子彆在外麵野慣了,就忘記回家。”
她如願看到了穆恩一瞬間抿了嘴唇,他微微低了一點頭,道:“冕下……晚輩明白了。”
密室中唯有祝令儀、馬小桃二人,年輕的鳳凰武魂原先已經被祝令儀那奇異的溫度撫慰過,如今再與聖火教主那雙冷到極致的眼瞳對視,竟古怪地生出一絲赧意。
“我早知冕下是極致武魂。”馬小桃輕聲道,“極致精神,極致之火……卻未想過冕下也很像是極致之冰。”
這是因為她那雙寒冰不化的眼睛,蒼藍色,卻經常讓人誤見到雪原與冰山,誤以為那之中蘊含了淺淺的、透明的薄薄的白。
祝令儀聞言笑了一聲。她對這個後輩可以說是溫和而寬容,她握住馬小桃的手,一絲屬於極致之火的魂力就緩緩地滲透過去,“小桃緣何這樣想呢?天下無數人都說本座冷情冷性,說本座的心都是冷的……就因為這雙眼睛麼?”
馬小桃於是抬頭,沒有絲毫避諱地、近乎大不敬地直視了教主的雙眸。
“……小桃也不知道。晚輩也不能明白……究竟緣何如此呢?”
半晌,她茫然地道,顯然已經陷入六眼的漩渦之中。
祝令儀於是閉上了眼睛,以防止年輕的魂師在六眼中迷失神智。
她很愛自己的這雙眼睛,曾經。
她一度認為正是這雙眼睛,才讓她逃離魔窟,才讓她從茫茫人海中被尊神發現。聖火教主也並不是天生沉穩,那些少女年華,她曾經也想過,假使沒有這雙眼睛,尊神還會待她如此嗎?她還會願意向她擲出救命的蛛絲、還會願意拉住她的手嗎?
尊神實在是敏銳的人,她那時候年紀小,生出這個年頭不過幾日光景便被尊神察覺。那時候銀發的龍神微笑著傾身,揉了揉她的頭。
“皚娘啊,你還是小孩子呢。”神溫和地說,“怎麼這樣想呢?”
她垂下眼眸去望自己的雙手。她的指甲圓潤,顯見修剪、保養得當,尊神對她視如己出,連帶著整個藍電霸王龍宗也將她精心伺候。那些年她如同一位真正的士族娘子……讓人忘記她的出身,也讓人忘記她從前是如何被囚於牢籠。
她盯著那與玉石無異的指尖,注視那透明含櫻的甲片,忽然抬起手,剜向自己的雙眼。
而神隻是抬了一下眉毛。無形而磅礴的神力阻擋了她的動作,令她的雙手不能離眼眶再進一步,她的眼睛無謂地睜著,長時間的乾澀使得六眼幾乎都要流下淚來了,但她卻聽見神喟歎著,溫柔地說,“令令,我的皚娘啊……何故如此呢?”
“您想要這雙眼睛。”她說,“枕冰隻是想……雙手奉上。”
尊神喚她的小字,她卻以表字自稱。那一年到底多少歲呢?十五六還是雙十?她想證明自己不是小孩子,但到頭來在尊神眼裡還是稚童而已。她的所作所為,事實上也確實當得上一句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