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紅塵抿了抿嘴唇,麵上未有過多情緒,他看起來仍然是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明德堂主,霜雪麵龐上神色淡薄,“某想請教,如何能讓我孫子所在的隊伍奪得頭籌?”
祝令儀終於笑了一下,但隻是牽起嘴角,笑意未達眼底,眼睛裡便殊無情意,她意味深長道:“這要看你們紅塵家族自己夠不夠爭氣。”
“絕無捷徑可走麼?”他問。
她說:“鏡郎慎言。這是行賄受賂啊。”
雖然這麼說,兩個人卻都沒有把這四個字放在眼裡。鏡紅塵動了動另一隻手,將祝令儀空閒著的手掌帶往他的腰間,他借力又刻意為之,向前傾倒在她懷中,嗓音的波瀾中便生出幾分低迷:“這不是賄賂。某傾慕冕下已久,隻是想借著今日放縱,與冕下神交……”
這句話說出來,他自己都要禁不住麵皮一熱,耳廓一紅。什麼傾慕已久?他演戲的時候實在不應該如此膽大包天地貼和現實,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心中思緒百轉萬千,情緒揉雜,他的動作沒有停,神情也沒有變。鏡紅塵在這個幾乎柔情曖昧的依偎之中抬起了手腕,那幾根握慣了刻刀的、骨感修長的手指勾住了祝令儀腰間的玉帶。
祝令儀緩緩低下頭去。
她先望到男人的手背。明德堂主微微凸起的血管與青筋掩沒在這一層雪白的皮肉之下,再然後是他的手指。他這一雙手保養得很好,細膩而得當,唯獨在指腹生出一層不薄不厚的繭來,顯然是精心鑽研魂導器得來的結果。這是他結出的苦果。
此刻他的指骨屈起一節,橫在她衣帶之上。
鏡紅塵也低頭去看。聖火教主一身雪衣素袂,唯獨腰間玉帶精美而華貴,這正象征著聖火教主的高貴身份。三指寬,就此繞上了精勁腰身,其上金銀絲線交織,仿佛遊絲,偏綴上了色澤溫潤的美玉,勾勒出淺色的繁複花紋,形若驚鴻遊龍。
那一瞬間他錯誤地想,假使他做她的衣帶,哪怕不求名分,隻換如長江之水,能長久地環繞於她身側,被無情之人日夜撫摸,那也是好的。
良久,她的嗓音傳來,始終帶著一絲涼意的淡漠,祝令儀說:“膽子大了。”
“天下人誰曉得明德堂主竟是這樣的蕩夫?”她表情不變,神色淡淡,連一絲玩味的笑意也沒有,卻也沒有阻止鏡紅塵的動作。她動了動手臂,沒有過多動作,無形的磅礴的魂力便如潮水般向鏡紅塵壓來,他或許想過反抗又或許沒有,無論如何,半神的魂力都不是他這個境界能掙脫的,於是他更深、更緊密地嵌入了她懷中。
他的耳廓很熱——又或者說不隻是耳廓。祝令儀能感受到他的溫度,而不曉得這騰騰的熱究竟來源於毫無保留的距離還是她那些幾乎羞辱的話語。
不過她也不會在意。就像鏡紅塵所認為的那樣,聖火教主像是一場鋪天蓋地的、皚皚的大雪,她活得實在太久,久到一切印記都被抹消,久到任何無關緊要的人都不會在記憶中保留。法不容情,她卻似乎比莊嚴的律法更加不留情麵。
何況她們之間,也並沒有什麼所謂情麵。一切都是妄想,一切皆他虛妄。
原是多情卻被無情惱,今夜還如昨夜長。
——被按在榻上,貫穿身體的鏡紅塵蒙蒙地想。
祝令儀在這事兒上的溫度實在過於詭異。她的體溫原本偏低,卻又擁有極致之火的第二武魂。他體膚之上她微涼的手指留下泛紅的印子,他望著她蒼藍的眼睛,本該感受到徹骨消髓的冷,卻隻品味到一種難言的熱。他似乎被吞沒進了一團永恒的、跳躍的活火。
這團活火舔舐著他的皮膚,吸食著他的血肉,然而卻實在吝嗇,吝嗇到連一個嘴唇碰嘴唇的、蜻蜓點水的吻都不願意施舍。她卻附在他耳邊笑道:“堂主曉不曉得這間房旁邊住的是誰?”
他不說話,幾乎下意識地一緊,從睫羽顫到了脊椎骨,仿佛一隻被扼住翅膀的脆弱蝴蝶。他的生命,他的每一次吐息和振翅都掌握在她手中。
鏡某不知。他的聲氣破碎,不成字句。她便如即將得勝的獵手般低聲笑道:“堂主大可以猜猜看。旁邊會不會是會議室?你的孫女孫男此刻會不會就距你一牆之隔,聽她們的爺爺在狂徒膝下承歡?”
她自比狂徒,幾乎調情,乾的事兒也與狂徒二字契合得不行,聖火教主魂力深厚,耐力持久,這會兒更加了一股勁兒,在明德堂主的明德堂中橫衝直撞,肆意破壞他閉門所守的一切。堂主見自己的珍貴之物被折磨得不成樣子,當下連連歎喘,那狂徒卻猶嫌不夠,竟引來了一場勢不可擋的洪水,席卷著泄在整個明德堂。
“冕下……冕下!祝……”
他幾乎哀求地請求她不要再破壞他,她的名姓即將脫口而出,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大不敬。冰冷粗糙的掌心卻按下了他的口鼻——她的手握過了刀劍,掌過了生殺,怎麼可能細膩如春水。狂徒不愧是狂徒,想了想,又將三兩根手指攪入他口中,冷酷地止住了他所有的話語,隻留下斷續而意味不明的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