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儀局 “關於你的身世。”(2 / 2)

薑妍看一眼桓雲修,見他沒有開口阻止的意思,於是說道:“倘若如王太醫所言,夢蝶死於中毒,又假設我為凶手,那為何我沾了藥粉卻沒事?此其一。

“其二,昨夜我去的時候,夢蝶已表演完畢,她後續是否撫琴仍待商榷,這樣時間便對不上。

“其三,我與夢蝶無冤無仇,昨日乃第一次相見,我沒有動機與理由害她。”

薑妍說完,淡淡垂眸。想到自己從不與人為惡,卻要屢屢被置於險地,不禁懷疑對有些人來說,害人是否真的隻在一念之間,而無需理由。

王太醫反駁道:“公主說的第一點,臣可以解釋。臣已驗過,這藥粉本身並無毒性,因此其他樂師也有吸入卻無事發生。真正致死的,其實是夢蝶姑娘指甲上的丹蔻。其與琴弦上的藥粉混合,便是這世間至毒,鑽入骨髓,令人七竅流血而亡。”

他說完這話,尚儀局眾人不由想到昨夜夢蝶的死狀,一時間齊齊打了個寒顫。究竟是誰,這麼惡毒?

薑妍道:“如此說來,便更與我無關。我並不通醫理,昨日之前也未曾知曉夢蝶姑娘塗的何種蔻丹。”

她看向薑恒,但見他麵色不虞,已不是先前那副溫和麵孔,心間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可惜還未等她抓住細想,薑恒便轉首望向她身旁一言未發的桓雲修,問道:“桓將軍可有高見?”

桓雲修道:“桓某以為,應當交由大理寺仵作驗屍,進一步確定夢蝶姑娘中毒時間。隻是死者為大,此舉乃下下策,非必要或可不用。”

既然桓雲修有便宜行事之權,那麼隻要他提出的想法,便都是必要的。

因此薑恒雖心裡不爽,麵上仍應和道:“便依桓將軍所言,孤這就派人去大理寺請仵作。”

他喚來小宦官,請他前去傳話。堂下卻突然響起一道婦人的厲叫:“我不同意!”

薑妍循聲望去,隻見人群中一位貌美婦人疾步行至屋子正中,深深跪拜,聲淚俱下道:“殿下,夢蝶是奴婢的女兒,她生前命苦也就罷了,死後屍骨也不得安寧嗎?”

這婦人與貞嬪差不多年紀,身著宮中七品女官服飾,薑妍心中一動,想來這就是張典樂了,原來她與夢蝶是母女。

果然,上首薑恒道:“張典樂快快請起,孤知道你失了子女心中悲慟,可這法子是桓將軍所提,你這樣不是叫孤為難嗎?”

真是好一番推諉,薑妍心想。她直覺薑恒也並不想讓仵作驗屍,想必對他來說,這不僅多此一舉,還在桓雲修麵前失了威信。因此張典樂鬨這一出,似正合他意。

可桓雲修始終未表態,一時之間,幾人僵持不下。

就在薑妍以為此事隻能不了了之時,人群中又有一個細如蚊蠅的聲音說道:“典樂,奴、奴婢會驗屍,且不用解剖,隻、隻看舌苔顏色就可以。”

薑妍一愣,聞鶯看起來頗為膽小,能當眾說出此言,是為了幫自己嗎?

心下一動,她抬眼望去,卻見小姑娘依舊垂首盯著地麵,仿佛剛才那話隻是薑妍的錯覺。

薑恒正愁沒有台階下,聽聞此言不禁鬆一口氣,說道:“如此,典樂與孤便各退一步,讓這小樂師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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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夢蝶死因蹊蹺,其屍身尚未收殮,仍停放於尚儀局西側偏殿。

為免汙了在座貴人耳目,隻由小宦官帶著聞鶯與張典樂前去查看屍體。

不多時,三人回來,聞鶯回稟道:“殿下,夢、夢蝶她中毒時間約、約莫是昨日未時至申時。”

王太醫點頭道:“不錯,夢蝶死於戌時,毒發需要些時辰,如此也說得通。”

此言一出,銀雀立即道:“昨日未時至申時,我家姑娘一直待在九華宮。莫說昨日,此前的三個月……”

薑妍輕咳一聲,銀雀意識到自己失言,立馬閉上了嘴。

事已至此,薑妍的嫌疑便算徹底洗清。此時已近晌午,薑恒知道此案再從薑妍身上查起已行不通,於是說道:“今日便到此為止吧,明日重新提審尚儀局諸位樂師,桓將軍以為如何?”

今日桓雲修話少得很,薑妍餘光輕輕瞥過,隻見他點了點頭。

於是眾人紛紛起身,向薑恒見禮後三三兩兩自行離開了尚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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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妍同桓雲修、管元通一道出門,她本想尋聞鶯道謝,見她跟鼓樂司眾人一起,遂打消念頭——反正明日還會再見。

回轉過身,卻總覺得背後有人盯著她,於是偏頭,看見張典樂獨自一人立於尚儀局門前。

想到她痛失愛女,薑妍心下也不忍。但她這樣眼神木木地瞧著自己,又仿佛透過自己在看彆的什麼人,實在叫人瘮得慌。

引路的內侍已經在催了,薑妍正要收回目光,卻見張典樂直直向自己走來。

離得近了,她才發現張典樂頭上珠釵歪斜、眼底一片烏青,顯然夢蝶去世一事對她打擊不小。

張典樂福了福身,然後湊近薑妍,在她耳邊低聲道,“公主,我有事情與你說。”她頓了頓,氣音莫名讓薑妍起了一身戰栗,“關於你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