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樨兒。”裴雪荼上一刻冷言冷色,下一刻聲音立刻溫柔下來,對著喻裴樨道:“來,樨兒,與爹爹回家。”
喻裴樨本不想回去,畢竟那處根本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南喻,在那個已然被裴雪荼覆滅的南喻。
然,此時的光景,整個樓子裡所有的人悉數注目著喻裴樨,便算喻裴樨不走,估計樓子也留不下他這座大佛……
喻裴樨隻好一句話不說,甩開裴雪荼的手,便直愣愣的往外走,悶聲上了裴家的金輅車。
裴雪荼隻當喻裴樨是在耍小性子,也跟著上了金輅車坐下來,溫聲道:“樨兒,你身子還未恢複,早些回去歇息,爹爹叫了宮中的醫官候著,回去再診診脈。”
喻裴樨有些許的吃驚:“你……便不問問我,今兒都去了何處,做了什麼好事兒?”
喻裴樨今日去找劉百金的晦氣了,不隻是贏了棋,還踢壞了劉百金的命根子,令他從此無法人道,變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太監。
裴雪荼卻道:“樨兒想去何處,自去何處,又沒做甚麼出閣的事情,如今你已然長大,爹爹相信你有分寸,自不會多加乾涉。”
喻裴樨暗暗心驚,踢壞了品官之子的命根子,這叫“有分寸”,那甚麼才是無有分寸?裴太尉何止是寵兒,分明便是溺愛!
“太尉。”女官豆蔻打起帳簾子。
“何事?”裴雪荼淡淡的道。
女官豆蔻近前,附耳與裴雪荼說了幾句耳語,似是不想令喻裴樨聽到,故而刻意壓低了嗓音。
喻裴樨如今的這具身子羸弱異常,沒有任何內力,因此他想要聽清女官丹蔻的耳語幾乎是不可能的,隻隱約聽到“劉公公、人主、殘廢”等等詞眼兒。
喻裴樨何其聰敏,不需要聽清楚,已然知曉了女官丹蔻想要稟報的內容。
必然是那劉百金被打成了殘廢,他的太監老爹劉公公咽不下這口惡氣,因此到了北梁的人主麵前告狀,這會子怕是北梁的人主宣召裴雪荼過去質問呢。
裴雪荼微微蹙眉,冷聲道:“知曉了。”
罷了,轉頭對喻裴樨道:“樨兒,人主宣召,爹爹臨時進宮去一趟,你便乘這輛金輅車回府……丹蔻。”
女官丹蔻應聲:“太尉請吩咐。”
裴雪荼道:“平日裡屬你最為心思,好生照顧少郎主。”
“是,還請太尉安心。”
裴雪荼下了車,仆者牽上一匹駿馬,裴雪荼翻身上馬,很快縱馬離開瑤華坊,往北梁皇宮而去。
喻裴樨才不在乎這些,他便是要給裴雪荼找晦氣,如今裴雪荼和劉公公扛上,北梁內訌,再好也不過。
喻裴樨淡淡的道:“乏了,回府罷。”
丹蔻應聲:“敬諾,少郎主。”
隨即便聽駕士朗聲道:“少郎主歸府!”
金輅車粼粼而行,穿過瑤華坊,來到太尉府門口停下,數個仆者從府中小跑出來,跪迎衙內回府。
一個仆者捧著茶水,一個捧著冰鎮的櫻桃與荔枝,還有仆者捧著乾淨的布巾為喻裴樨擦汗。
喻裴樨身為南喻人主,卻從來不敢奢侈驕縱半分,為了朝廷社稷,為了節縮開支,能省便省,把所有的國庫開支全都放在民生和打仗上,身為一個人主,許久都未曾嘗過荔枝與櫻桃的滋味兒,說來也是可笑、可歎。
隨手端過冰鎮的果盤,喻裴樨一麵將櫻桃扔進口中,一麵往自己的院樓而去,路過抱廈之時突然停頓下來。
“少郎主?”女官丹蔻很有眼力的上前。
喻裴樨抬了抬下巴,示意道:“那是何處?”
女官丹蔻回話道:“少郎主忘了,那是太尉的書房。”
書房……必然有許多軍機密要。
喻裴樨眯了眯眼睛,端著果盤大步走進去,仆者們吃了一驚,連忙阻攔:“少郎主,少郎主請留步啊!您、您不能帶著吃食進去,太尉有命,一切吃食都不能入書房。”
是了,喻裴樨知曉這點子,他的死敵,北梁太尉裴雪荼有潔癖,生性喜潔,彆說他的官袍官帽,便是連鎧甲介胄,均是一絲不苟,落不得半點子塵土。
喻裴樨一笑,有潔癖好嘛,寡人便給你治一治!
“少郎主!”仆者見喻裴樨不顧阻攔,剛想再行攔截,丹蔻女官出聲道:“太尉有言,由得少郎主,少郎主願意怎麼樣,便怎麼樣,不必阻攔了。”
“是,女官。”
喻裴樨進了書房,參觀一般這麵看看,那麵摸摸,“呸!”一聲,直接將櫻桃核子吐在裴雪荼的筆洗之中。
“啊呀!少郎主!”仆者驚呼:“這這、這可是人主禦賜的筆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