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辭正好從內間走出來,若有所思的道:“來傳旨的,乃是北梁國相?”
“正是,喚作池愁那個!”郭恬回答。
阮文辭道:“人主,池愁素有毒士之名,為人狠辣不擇手段,擅喜挑撥離間,還請人主多多留心戒備。”
喻裴樨頷首:“走罷文辭先生,咱們去會會這位北梁國相。”
池愁坐著禦賜金輅車,施施然來到太尉府,喻裴樨並著阮文辭走入前廳之時,池愁已然在等候傳旨了。
喻裴樨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池愁,二十來歲的年紀,作為一個國相,實在太過年輕了,仿佛一個笑麵虎,臉上全是無害的笑容,加之那蠱惑人心的容貌,給人一種很好相與的錯覺,甚至時時刻刻需要旁人來保護。
池愁微笑傳旨,笑道:“恭喜文辭先生,哦是了,如今,該恭敬的稱一聲喻侯了。”
說罷,池愁規規矩矩作禮,將聖旨遞給阮文辭。
阮文辭平靜的道:“恭喜不敢當。”
池愁對裴雪荼道:“人主說了,即是太尉您舉薦的人物兒,應當是不會出錯兒的,本接風宴當天便想要冊封文辭先生為喻侯,奈何也需得給喻半年一些麵子,誰知南喻使者是個苦命的,便這麼走了,也是他命不好,賴不得旁人。”
裴雪荼哪裡能聽不出他陰陽怪氣,淡淡的道:“國相堪堪出使白寧歸來,便親自來裴某這裡跑一圈,怕是辛苦了國相。”
“哪裡的話兒?”池愁道:“咱們做臣子的,哪裡會感覺辛苦呢?再者,便是今兒個人主不叫我來宣旨,我也必然要往太尉您的府上走一遭的,前些個小衙內被封神策軍右指揮使,我不在梁京,沒能及時恭賀,小衙內你不會怪罪於我罷?”
他說著,很是親切的走上前兩步,伸手便要去拉喻裴樨的手。
喻裴樨往日裡聽過池愁的大名,但從未真正見過,今日一見,便知道他絕對不如麵子上那般好相與,也不如長相那般需要保護,一雙秋水般款款的眸子裡,滿滿都是算計。
啪!
不等池愁碰到喻裴樨,裴雪荼已然阻攔在喻裴樨麵前,高大的身軀將少年擋了個嚴嚴實實。
池愁沒能碰到喻裴樨,也不見他尷尬,仍舊保持著美豔的笑顏:“瞧瞧,太尉還是如此寶貝小衙內。”
“罷了,”池愁道:“今日我來便是傳旨,既然敕令已到,我還要回宮去複命,便不逗留了。”
裴雪荼道:“嚴崇。”
“卑將在。”神策軍左軍指揮使嚴崇站出來。
裴雪荼道:“送送國相。”
“卑將敬諾!”
嚴崇出列,拱手道:“國相,請。”
池愁點點頭,隨著嚴崇一道往外走去,出了太尉府,金輅車便停在正門口,池愁卻沒有立刻蹬車,故意落後了兩步,突然感歎的笑道:“可惜,可惜了兒的。”
嚴崇狐疑的看了一眼池愁,但他素來知曉池愁便是一隻詭計多端的狐狸。北梁的朝廷中有兩個黨派,一個是以太尉裴雪荼為首的黨派,另外一個便是以國相池愁為首的黨派。
嚴崇乃是裴雪荼親手調教出來的徒弟,他自然是裴雪荼一派,素來不與池愁接觸。
嚴崇雖狐疑,但知曉池愁的為人,便沒有接話,隻管冷漠的站著,一言不發。
池愁笑道:“嚴將軍,你便不覺得哪裡可惜麼?”
嚴崇仍舊不接話,仿佛一個木樁子。
池愁不覺冷場,幽幽的道:“你是裴太尉的親傳弟子,從小便跟著裴太尉,儘得真傳,文能武就,少年英傑……可惜呢,那小衙內算甚麼?胸無點墨,繡花枕頭的功夫,哪一樣兒比得上你?”
嚴崇眯起眼睛,終於開口了,沉聲道:“國相乃當朝一品,如此擺弄是非,是否不妥?”
池愁不理會他的冷言冷語,繼續道:“若我是裴太尉,想收一個義子,也必然選擇嚴將軍您這樣的大英雄,大豪傑,而裴太尉呢?無端端寵著一個廢物,把他捧在手心兒裡怕壞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真真兒是百般嗬護,無所不用其極,唉——真是替嚴將軍不服、不忿呢。”
池愁突然欠身過去,輕輕拍了拍嚴崇的胸口,挨著嚴崇的耳朵淺笑:“我若是你……殺了那個廢物的心思都有了,小衙內一死,你才是太尉府……真正的衙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