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佛堂乾嘛？”闕搖詫異。

“當然是祈福！少爺昨晚送去醫院急救，你是他老婆，不該去幫點忙？在少爺沒有醒過來之前，你就一直在佛堂裡跪著。”

走出門，旁邊幾個黑衣保鏢就跟了過來，一路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讓闕搖明白自己的處境。

她順從地走到佛堂。

昨夜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彆墅又沒有亮燈，所以闕搖對宋家的大隻有一個模糊的概念，白天這麼一走，光是從禮堂到佛堂，就繞過四五個花園。

闕搖忽然感覺自己逃出去的希望小了很多。

她拚命一搏隻是從一個小籠子跑到了大籠子裡，就像夢境的隱喻，無論如何努力，她終將被拖入黑暗之中。

佛堂四麵種著鬆柏，高高密密，沿著青石板路一路前行，就是一個單獨的小屋子，正中間擺著一個沒有名字的牌位，有些破，邊緣已經被蟲蛀掉，但是在牌位邊緣，全部都是亮得晃眼睛的金身佛像，有的慈眉善目，有的怒目圓睜。

可惜闕搖一個都不認識。

趙彩玲相信這些，她每年都要去廟裡走一圈，明明已經窮得吃不起肉，還要給菩薩上香。

闕搖對此不屑一顧。

如果這世上真有因果命數，那麼為何她在人間隻看見惡鬼橫行，卻不見神明。

沒想到宋家這麼大的家業也相信這一套，不過也是，如果他們不迷信，自己也不至於被賣進來。

闕搖被按在光潔僵硬的地板之上。

張媽丟了一本書過來，“從今天起，每天除了睡覺吃飯，你就一直念，直到少爺蘇醒過來為止。”

闕搖聰慧，雖然有一些字不認識，但是在張媽的指導下，很快就磕磕絆絆讀了完整的一遍。

讀到第七遍的時候，闕搖已經會背了。

她合上書，眼神虔誠，雙手合十，向著佛堂內的諸天神佛，一字一頓背誦祈福經文，祈禱她的新婚丈夫能夠醒來。

張媽詫異，“你這就記住了？”

這才第幾遍啊？

“心誠自然會記住。”闕搖低眉順眼，跪在堅硬的木地板之上，佛堂內光線昏暗，闕搖的臉一半隱在黑暗之中，隻顯出她光潔的額頭和小巧的鼻梁，如同一副古代仕女圖。闕搖從來不是濃顏係第一眼大美人，她的美是安靜的，越是細看越覺得挪不開眼。

張媽難得收斂起敵意。

她跟了田薇多年，知道宋家很多事，自然也知道闕搖是身不由己被送進來，她隻是很單純厭惡除了主子外的每一個人而已。

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闕搖迄今為止沒有做過任何錯事，張媽終於想起，闕搖到現在還沒有吃飯。

她站起身，“祈福期間，要忌葷腥忌熱食，你要是不想吃就餓著。”

“自然不會。”

張媽一邊招呼門外的保鏢送吃的過來，一邊則分著注意力試圖抓住闕搖的漏洞。

然而沒有找到。

闕搖表現得很好，她虔誠地垂眉，聲音溫和而堅定，真的如同一個擔心丈夫安危的妻子。

隻有闕搖自己知道，在念誦經文的同時，她心裡一直在咒罵。

對著張媽，對著佛堂的無名牌位，對著那些高高在上卻從不肯看看這爛臭人間的神佛。

——去死！

——所有人都去死！

——連帶著虛偽的自私的神一起去死！

如果這世上真有神靈，又為何隻庇佑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