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搖死死盯著進來的人,思考自己活下去的幾率。
她在重新思索自己嫁進來的目的,本來以為隻是封建迷信的衝喜,但如果田薇都能煉製小鬼,那麼自己的作用或許會比想象中大一點。
她也是宋慶活命方法中的一環嗎?
那麼是不是代表她還有那麼一點用處。
不至於提前死掉。
闕搖的頭腦風暴還沒有結束,就看清來的人正是宋慶。
因為逆著光,所以一時沒看清臉,直到走入屋內,站在和自己一樣的昏暗光線中,闕搖才愣住。
“怎麼是你?”
她有些詫異,又搖搖頭,“不,你不是宋慶。”
就算來人一言不發,她也能一眼認出不同,宋慶不會這樣走路,雖然是一直嬌養的小少爺,任性又壞脾氣,看上去為所欲為,但宋慶身上總有一種怯意,好像在害怕些什麼,和今天看見的年輕狀態宋大年一模一樣。
本來闕搖還在疑惑,宋慶居然一點沒有遺傳父親的帥氣,現在看來,他倒是實打實遺傳了他父親的性格。
“外麵的人瘋了一樣在抓你。”
“我知道。”闕搖看著黑影頂著宋慶的身體走進來,繞過地上的佛像,一路站在她麵前,“那你也是來抓我的嗎?”
她看看周圍的小孩,都已經嚇得躲起來,柱子頂,門邊,都藏著小小的身影。
“不,我是來帶你回去的。”黑影搖搖頭,“如果讓其他人抓住你,可就麻煩了。”
“等一下,我……”闕搖還想說什麼,就聽見了張媽的痛罵聲。
果然還是找來了啊。
張媽聽上去很生氣,她本來以為闕搖是一隻任人擺布的小兔子,卻沒有想到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居然敢趁著自己不在的時候趁機逃跑。
可是她以為宋家是這麼好逃的嗎?
張媽搖著鈴鐺,命令其他人將院子都搜索一遍。
“好好找!等找到了,一定要打斷她的腿。”
黑影垂眸,拉著闕搖站在旁邊,“閉上眼。”
他的聲音裡有一種不容否定的堅決。
“我……”
黑影直接動手,按住闕搖的眼睛,冰涼的觸感,像蛇一樣,是哪怕附在宋慶身上,依舊無法提升的溫度。
隱在暗處的小孩看見黑影要帶闕搖走,都瘋了一樣跳下來,四腳伏在地上,齜牙咧嘴。
如果闕搖睜開眼看見這一幕一定會吃驚。
現在的小孩狀態和她在黑佛處看見的不明怪物一模一樣。
頭大身子小,動物一樣的姿態,嘴張開後,露出裡麵的四排尖牙,上下各兩排,密密麻麻,四肢邊緣生出尖利的爪子,完全是畸形怪物。
小孩從地上跳起,撲向闕搖,試圖將她留下來。
黑影卻隻是從宋慶身體裡抽出手,輕輕一揮。
小孩立馬痛苦地摔在地上。
“他們怎麼了?”闕搖聽見痛苦的嚎叫後,試圖將黑影的手從自己臉上扒下來。
黑影和小孩們一樣都無法觸碰到闕搖,隻能借助宋慶的身體。
而宋慶一個嬌生慣養的人,力氣甚至不如闕搖。
但是她卻無法扒下蓋著自己臉的手,隻能靠聲音卻分辨周圍的變化。
“外麵的人要進來了,我帶你回去。”黑影抓住闕搖肩膀,往後退去。
在急速的風聲中,闕搖好像聽見有什麼東西重重砸在牆上,又摔落在地,還有尖銳物品劃過柱子發出的刺啦聲。
外麵,好像並不平靜。
可是,這一切都已經與她無關。
闕搖被黑影攔腰抱起,一路穿梭在陰影之中,那些變幻的道路,試圖改變方向的植物,都沒有攔住他。
兩人順利回到住處。
*
又是昏暗的房間,木頭腐爛的氣息。
但是闕搖鬆了一口氣。
她今天受到的衝擊太大,以至於看見黑影居然會覺得安心。
相比於田薇和張媽以及撲人的扭曲人影來說,會抱著自己逃跑的黑影竟然顯得可靠起來。
起碼,他不會隨便打罵自己,甚至還會第一時間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傷口。
“追我的那些長影子是鬼嗎?”闕搖猶豫了下,還是問出心中的疑惑。
在宋家,她是孤獨且無助的,群狼環伺,沒有任何自保能力,甚至到現在都沒有看明白局勢。
因此闕搖一直閉著嘴,努力用眼睛去觀察,用腦子思考。
她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隻能靠自己。
“不是鬼,也不是人,介於兩者之間,是被操控的人偶。田薇會巫術,能讓他們變得聽話。”
闕搖立馬想起自己大婚當晚遇見的那些人。
難怪自己怎麼問,他們都不開口,原來根本不是人嗎?
“那,那小孩呢?你看見了那些小孩對不對,像你一樣的影子,無法被觸碰到。”
黑影饒有興趣打量著闕搖,他本來以為闕搖早就會問出這些問題,結果卻一直裝作無事發生,即使看見了也隻會扭過頭裝作沒看見。
她太謹慎,像兔子一樣,每走一步都要站起身,支起耳朵,四處張望,確保腳下的路是正確的。
因為不相信周圍的所有人,所以無論看見什麼都憋在心裡,努力將所有的片段組合起來,拚湊出事實,拒絕向旁人求助,天真地試圖靠著自己的力量逃出去。
如果不是今天的衝擊太大,她依舊會固執地選擇沉默,並且在問話的時候裝傻,露出溫和的假笑。
“那些小孩是鬼。”
闕搖怔住,她已經猜到了真相,但是親耳聽到還是另一回事。
那些被抓在麻袋裡還沒有來得及睜眼看世界就被拋棄的嬰兒,那些被困在佛像裡即使死去也無法走入靈魂的小孩,那些在自己身邊唱著歌不停奔跑的身影……
她第一次生出無法抑製的衝動,想要將那些高高在上的佛像全部砸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