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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以前是東宋國人?”想起潘姐剛剛說的“心裡沒個定數”,沐寒對潘姐過去的事情多少有些好奇。
以前潘姐從來不提,她怕問到彆人的傷心事,也從來不問。
現在,潘姐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雖然都不在附近,但也一直和她保持著聯絡,至少目前為止,她的處境並不淒涼,沐寒問起來,也就不怕冒犯了。
“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
這個回答很耐人尋味。
潘姐放下手裡的東西,好像回想了一陣早年的經曆:“我出身的國家,十多年前就已經亡國了。之後,有幾個強大的鄰國,在圍著我們那一小片地方搶地盤。”
“我去乙陸比江道友都要早。”
“嗯。”沐寒點頭:“我記得你和我說過,說你在靈莊已經十來年了。”
“對,那時候我修為很低,隻有煉氣一層。我也沒學過什麼戰鬥法門——我二十四歲才因為意外引氣入體,之前一直不知道自己有靈根,一直作為一個普通的打理家事的婦人活著。
“所以在戰中幾乎什麼用都沒有,還容易引來邪修窺伺。
“而我的丈夫,他那時也是一個比較普通的低階煉氣修士,所以想在戰場上拚前程。
“我們原本約定的是,我帶著兩個小的孩子遠逃避禍,到中心去掙份家業,也給他留條退路,他和我家老大,在原本的地方,就是白莒國北邊,看看能不能投靠一個勢力,或是自己拚一份家當出來。”
沐寒聽到這裡,感覺有些不妥:“其實,你們兩個都到中心比較好。”
“在現在的你我看來,的確是這樣最好。”潘姐著重咬了“現在”。
沐寒默然。
也是。
千金難買早知道。
“後來因為一些意外,隻有我自己過去了。而且,怎麼說,那個時間,所有人都覺得,到中心去就是去吃苦的。我們那裡雖然連年戰亂,人命賤如草芥,但修士若想對某一方投誠,總會活得比一般人要好。”
這倒是真的。
煉氣一二層的修士,不說作威作福,一個人守著不大不小的家業安生活著,等閒沒人會來招惹。沒錢就投個幫派,幫派一個月給幾兩金子,雖然沒有靈珠,但在凡人的國家用凡人的活法,幾兩金子能活得很舒服了。
“而且,我與你們不同。”潘姐對一些事情的看法,從來都是極儘清醒:“我們一家,都與你們不同。我快四十歲才煉氣二層,我丈夫十來歲開始修煉,四十多歲也才堪堪煉氣三層。
“我們從沒想過要築基,要長生。”
到此,雖然潘姐沒說完,但沐寒已經知道了潘姐的全部想法。
既然追求長生希望渺茫,那麼與其留在仙城任人驅使,不如退下來,到普普通通的地方去,用實力,或者半生的積蓄,去做個備受敬仰的世外高人,或者是不懼人打探的富家翁。
沐寒與潘姐聊了一個多時辰,令她驚訝的是,潘姐竟對東宋國的種種異常,有頗為深刻的認識。
她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抱有幾乎是最嚴重的猜測。
沐寒想到,潘姐現在,可以算是孤身一人。
她現有的兩個孩子,以及所有的孫輩,全在東宋國外。
種種跡象連結於一處,其隱隱昭示的東西,著實令人心驚。
但潘姐一直是那溫柔善良的模樣,說話也始終溫聲細語,帶著人間最平凡也最溫暖的煙火氣,讓沐寒覺得,自己應當是想多了。
等潘姐回去休息了,沐寒才去與同門會麵。
之前他們已經見過了,但除了和紀湍流路上聊了幾句之外,他們並沒有什麼交流。
江海平就在沐寒房間外等著,看沐寒出來了,露出身形,示意她去某個房間,之後他就先一步進去了。
這是這個院子裡最大的屋子,大概是用來做客廳或者處理莊上事務的。隻是這個院子一直閒置著,所以一直沒布置。
所有人果然都在屋裡。
正如紀湍流所說,這裡的幾人她都不陌生。
除去江海平外,一個瘦高個兒,細長劍眉眯眯眼,紮馬尾,看上去似和氣又似狡黠的師兄,就是欒止一,另一個穿一身桃紅窄袖短袍,挎著一長一短兩把劍,看著英姿颯爽的師姐,就是靳文新。
徐長老座下的兩個新晉築基修士。
“眼看人多了一個,我真不知道是該鬨心還是該安心。”江海平道:“你還記得我和你說,東宋國有個大家族,他家的一個供奉,明明沒問題,我卻怎麼看怎麼覺著像邪修嗎?”
沐寒點頭。
不止記得。
一年多前,她和溫淩寒來這邊時,還想到過。
“這回算是我莽撞,把大家帶到這地方來了。”江海平一想起事情的起因,禁不住生出些懊悔,隨後又把話題拽回來:“我築基後,就聽到消息,說東宋國皇室換了文家人來做,同時我說的那個供奉,就是文家的。
“我一時間就總覺得事情越看越可疑——話說你可知道,年前大逄國出了一樁醜事,他們皇室投靠邪修了——加上大逄國前頭這樁事,我就覺得,東宋國或許也有類似的情況發生。”
“但這也沒個根據,上報門派有小題大做之嫌,正巧,宗門給大家下了追捕邪修的任務,用以代替築基曆練,我想著,來這裡應當會有收獲,就約了這幾位道友,一起來東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