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姐姓錢,也愛錢,愛得無怨無悔一心一意喪心病狂……
這麼說吧,如果天上掉下個鑽石王老五砸在她腦袋上,這個大齡單身女青年會一點磕巴都不帶打地把鑽石留下,把王老五一腳踹飛……
錢姐永遠都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隻有在看到銀子或者值錢的物件時眼縫裡才會冒出幽幽的綠光。其他時候,即便泰山崩於前,她也隻會眼皮子都不抬地計算著,活埋之後省下的棺材板能賣多少錢……
當華采幽氣急敗壞一腳踹開帳房的大門想要找錢姐理論時,窩在一堆賬本後麵的銀衫女子隻是耷拉著眼睛懶洋洋說了句:“要不是看你現在值幾個錢的份兒上,我早就把你丟去廚房剁成肉餡論斤賣了!”
帳房重地,擅入者死。
血淋淋八個大字被當作對聯貼在門上,還有個橫批——交錢不殺!
華采幽被嚇得一哆嗦,才反應過來自己犯了這位秉持著‘帳房是我家,我要熱愛它’原則的狂躁型偏執症患者的大忌,氣焰立馬就消散了八分。
待到一個充滿了慈祥關愛的聲音響起時,連最後的那兩分也霎那宣告陣亡:“你來得正好,我剛想去找你呢!咱們要趕緊學習一下相關的技巧,可彆怠慢了客人。其實對付男人呀,就那麼幾招,很容易學的。來,刑媽媽這就教你。”
說話的是位五十許的豐腴婦人,長得慈眉善目跟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似的,可卻是‘銷金樓’裡絕大多數人永遠的噩夢。
簡而言之,在她手裡,‘烈的’能變成‘蕩的’,‘直的’能變成‘彎的’。就算是張飛李逵,也有辦法讓他們唱著小曲跳著小舞憂傷而明媚地衝著大爺們千嬌百媚風騷入骨地笑一個……
“不不不……不用了,你們繼續,繼續……”
華采幽點頭哈腰陪著笑一路倒退,這時,一直樂嗬嗬站在旁邊看戲的裘先生終於發話了:“我看啊,咱們壓根兒不用費心,都老夫老妻的了,難道還不知該如何服侍才讓對方滿意麼?而且,能為樓裡賺進那麼一大筆進項,花老板必然會儘心儘力的。”
老夫老妻你大爺!
儘心儘力你姥姥!!
服侍你妹!!!
奈何華采幽隻能在心裡謾罵撒潑,表麵上卻依然要笑得像塊被踩爛的烤番薯:“你說得太對了,我這就去準備啊……”
做老板做到她這個份兒上,是不是可以找根東南枝戳死自己了?
滿心悲憤倒退出來,輕手輕腳將門關好,轉身,便見夏先生腦袋上頂著被石頭砸出來的大包,正站在那兒撲閃著純潔無辜的眼睛:“沒戲吧!”
華采幽扭曲著麵部肌肉壓低了聲音質問:“姓蕭的與我什麼關係,是你告訴他們的?”
“我隻對他的初次房*事經曆有興趣,其餘的才懶得搭理。”
“……那他們怎麼會知道?”
夏先生用一種看白癡的目光看著她:“如果不是跟你有非同尋常的淵源,誰會在你身上花那麼多錢?扔河裡還聽個響呢,扔你這兒怕是連個床都不會叫。”
“……你說話能不能彆這麼沒人性……”
不料這句話竟勾搭得夏先生立馬擺出了他那副招牌學術表情:“我有的是人性,是你沒有才對。何謂人性?就是人得有性,即便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也要有性*需求。否則的話,就會造成像你這樣在某方麵特彆遲鈍的悲慘情況。所以我建議你,一定要儘快補足此缺陷,莫讓身心的不健全再繼續擴大下去,害人害己。”
說完,極有大師範兒的昂首挺胸進入了帳房……
而華采幽則隻能默默地衝著再度被關緊的房門問候了一聲太陽……
既然幾大管事都已經同意而且非常樂意她被‘包養’,那她恐怕除了乖乖認命之外彆無它法可想。
不過……
他們是弄清了蕭莫豫的底細之後才與其簽下那份契約的,至少,沒有隨隨便便就把她賣給了路人甲乙丙丁。
這大約也算得上是某種程度的關心,某種意義的情分吧?其實說起來,她做了那麼久的老板,每日混吃等死的還真是什麼有用的事情都沒乾過,這次,權且就當作是給樓裡做點貢獻。
反正曾經在同一個宅門裡生活了六年,也算是老熟人了。隻不過以前是分院子過十天半個月才能碰到一次,現在是分房睡低頭不見抬頭見,看在錢的麵子上,就咬咬牙忍了吧!
賺前夫的銀子用來給自己的事業添磚加瓦,不錯不錯!
隻是……
四大管事平時都是各忙各的,很少會碰到一處,眼下竟齊聚在閒雜人等不得靠近的帳房,所為何事?
無論何事,都會由他們去解決,與她這個老板無關。
這裡雖然名義上是她的地盤,卻並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事實上,她一直就像是個遊離在外的人,刻意不聞不問,保持著距離。隻將此處當作是一個暫時的落腳地,不知什麼時候會離開。就像離開漠北,就像離開蕭家……既然這樣,又何必投入感情?倘若到時候有了千絲萬縷的聯係,再斷開,會很痛……
搖搖頭,華采幽自我鄙視了一把,好端端的怎麼學小墨魚玩起多愁善感無病呻吟了?
現在要做的,是打起精神重整旗鼓,做好被生活再次強行圈叉的準備,並且儘力去享受。
於是想通了的華采幽決定去找乾兒子,用那粉嫩的小臉蛋來撫慰自己悲催的心。
一路南行,半個時辰後至一偏僻處,有兩間半舊的磚房,簡陋卻很乾淨。
遠遠便見門前空地有一人正抱著憶兒逗弄,居然是,長腿哥哥……
“常離,你怎麼會在這兒?”
魏留看到華采幽也顯得有些意外:“你不是去商議要事了?這麼快結束?”
“……我一向很有效率……”
“之前去找你撲了個空,索性隨意散散步,不知不覺來到這裡,恰好瞧見憶兒,就陪小家夥玩一玩。”
魏留三兩句剛解釋完畢,便有一裝扮素淨的年輕婦人自屋內挑簾而出。
嬌小玲瓏的身段輕盈若風,脂粉未施的臉上眉目如畫,正是憶兒的母親,雲舒。
“花老板也來啦?”見到突然冒出來的人略一愣,忙笑著招呼:“稍待片刻,我去給你倒茶。”又將手中茶盞遞給魏留,嫣然道:“隻有粗茶相待,還請魏公子不要嫌棄。”
“夫人太客氣了。”魏留道謝接過:“還未請恕冒昧打擾之罪。”
“魏公子言重了,既然是花老板的朋友便不是外人。”
華采幽抱過憶兒:“乖兒子,娘帶你玩去,咱們不聽這些嘮嘮叨叨的客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