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地夾著華采幽竄回了廢墟,狠狠往地上一摔撞開其被點的穴道,然後看也沒看一眼便‘嗖’的一下飄走了。
華采幽剛順勻了氣血站起,銀衫少年已經又飄了回來,寒著一張臉,帶著一陣寒風。
“人呢?他人呢?”
“沒了。”
“什麼叫沒了?沒了是什麼意思?”
“就是沒了!”
華采幽腿一軟跌了回去,眨眼又一骨碌爬起來往那巷道死命衝過去。
空蕩蕩,唯餘血跡飛濺。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果然沒得很徹底。
“他受傷了,武功又遠遠不如我,你為什麼不先救他?為什麼一定要聽他的話?”
高粱地狠狠的將幾近崩潰的華采幽一把推倒在地,毫無表情的俊美容顏閃現出一絲恨意,冷冷的目光投向她發間的一抹暗沉殷紅:“血玉簪!”
“什麼?”
“誰戴著‘血玉簪’,我‘血玉盟’就要不惜一切保其性命。”
血玉盟,江湖中的一個神秘組織,可護人,更可殺人,若將其得罪,則不管是什麼來頭隱藏得有多深,下場也隻有死路一條,從無例外,且死狀甚為淒慘。故而,黑白兩道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主動招惹。
血玉簪,血玉盟盟主的信物,持有者便是連執天下生殺大權的皇家亦要退讓三分。
因蕭莫豫同本屆盟主有交情,且曾經對其有恩,故而在雍城之行前得其贈信物,並得高粱地相助。
換而言之,蕭莫豫早已料到此行可能會遇到凶險,隻是將‘護身符’,給了華采幽。
所以,那日在黑森林,高粱地才不得不在最後一刻掉轉劍頭。
所以,今日在陋巷,高粱地也隻能選擇先救‘血玉簪’的擁有者。
所以,薛凝才會說,三皇子的人不是不想對華采幽下手,隻是沒有辦法那麼做,想來,定是不願樹下‘血玉盟’這個強敵。
薛凝還說,華采幽與蕭莫豫之間有個致命的問題,當時華采幽不懂,現在懂了,卻遲了……
高粱地後來告訴華采幽,他與巒來受蕭莫豫所托護送憶兒入京,一直住在魏留的‘定國公府’內。前段時日太子正式公布了憶兒的身份並順利認子後,本欲返回‘血玉盟’,卻被有心之人引著又來到了雍城。
“原來,是他托你們保護憶兒的……”
“因為那是你的乾兒子。”
因為是她的乾兒子,是她所在意的,所以他才會拜托這樣兩位武功高絕的人一直留在身邊護其周全。
如果是以前,她恐怕會想,他這麼做隻是為了完成太子所交予的任務吧……
明明那麼簡單,為什麼所有人都看得明白,隻有她……還當真是,眼盲心瞎。
冰碴子一樣的高粱地最後丟下一句火藥味十足的話就憑空消失了——
“老子去點死那幫黑烏鴉,給他陪葬!”
時已正午,陽光刺目。
陪葬……
似乎,斷無生機。
華采幽坐在蕭莫豫之前坐過的地方,將‘血玉簪’取下,在自己的心口抵了半晌,最終還是閉了閉眼,站起身,重新挽起了發髻。
她要好好的活著,哪怕半世孤寂。
稍作準備,打馬離開雍城,絕塵而去。
蕭家會有人去接歲歲和月月,妥善照料。現在還不能去見他們,否則,她會再也舍不得離開。
半月後,至一江南小城,風景秀麗河水蜿蜒。
在一處幽靜的小橋旁,華采幽遇到了倚欄吹簫的紫雨,曲調淒婉帶著決然。
“你怎麼會在這兒?其餘人呢?”
“我給自己贖了身,大約一年前到這裡開了家樂坊。至於其餘人,當然還在老地方啊!”紫雨有些奇怪地看著激動過後複又絕望空洞的華采幽:“怎麼隻有花老板你一個人,蕭公子呢?”
乍一聽那個拚命不去想的人被提起,華采幽頓時心中大痛,神色一黯:“他……”
“莫非,真如柳音所料?”
“柳音?”
“他曾經托我給花老板帶三樣東西和一句話。”
竹哨——讓華采幽開始懷疑蕭莫豫對雲舒母子有所圖,也是其後一連串誤會的引子,是魏留交給她的。
暗器——黑森林裡遇襲時傷了蕭莫豫,其後,魏留以此為據,一舉鏟除了‘無名教’。
藥瓶——當柳音還是白衣樂師時,華采幽隨手所贈,卻被其視若珍寶,不惜以一世深情來還。
一句話——‘無名曲’隻有‘無名教’的教主才會,最後一次見到柳音,他所吹的曲子,就是‘無名曲’。
那幾個莫名其妙死在巒來手中的黑衣蒙麵人,同黑森林裡的那群一樣,其實都是柳音派來找華采幽的。而他們斷不可能傷華采幽一根頭發,因為柳音絕不允許。
所以,那些暗器便是另一撥人早已準備好的,目的就是要借此栽贓給‘無名教’。而倘若當真是隻聽皇家調度的‘黑羽衛’,必不會也不屑這麼做。
華采幽想起,蕭莫豫曾經說過,這整件事裡,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魏留。既借機除去強敵,又徹底解了與安陽的婚約。然而當時,她卻堅決不信。
“看來,柳音真的很了解你。”紫雨輕輕歎了口氣:“所做的一切,所安排的一切,所謀劃的一切,也全部都是為了你。”
華采幽狠狠擦去不知何時遍布於臉上的淚水:“他在哪兒?”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