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醒的思緒有些遲鈍,蘭景淮閉了閉眼,抬手將小臂搭上額頭,將疲憊深藏。
“怎麼突然這麼問?”她懶洋洋道。
[一種感覺,你沒發現自己對秦恕的態度特彆古怪嗎?]
丁小五雖沒什麼洞察人心的本事,但也不是真就那麼蠢,到這個地步還能毫無懷疑。
“隨你怎麼想,反正和你無關。”蘭景淮沒精打采地敷衍一句,側過身看向一旁的秦姝之。
她很安靜地平躺著,看不出睡沒睡著,但呼吸輕弱,乍望去沒什麼生氣。
蘭景淮突然猛地伸手推了她一把,力道之大足以將一無防備的人嚇得心臟一顫。
丁小五當即就沒心思再糾結她不清不楚地回答,氣結大喊:[你是不是人啊你,又犯賤,自己醒了就不讓人家睡!?]
其實主要的憤慨還是來源於宿主如此粗暴地對待睡美人,但她不好意思說。
下一秒她便發覺自己的氣憤來得很多餘。
秦姝之睜開眼,並無驚慌之相,平靜得仿佛身處一片浮萍之上,與他人隔了一層水波。用力的推搡儘數化散在水中,推之即遠,輕緩轉醒。
她坐起身,側眸看向收回手的蘭景淮,如同完成了一項任務。
“陛下可滿意了?”
“勉勉強強。”
蘭景淮撐起手臂,目光打量著她無波無瀾的麵容,流露出明顯的可惜之色。
像是很遺憾沒能嚇到她似的,賤得要命。
秦姝之不計較,隻問:“那陛下可要信守承諾?”
“想帶誰來都隨你。”
蘭景淮擺擺手,無所謂的樣子,轉身下了床出門,不知又要乾什麼去。
以秦姝之如今的能力,想帶一個人進宮難道還需要看這個名不副實的女帝的臉色嗎?
無非是她根本不打算出兵,又防備著蘭景淮殺自己下屬,提前替對方求一條生路罷了。
秦姝之對她的殺意已消,這本也是她的目的,可如今她卻無法滿足於此了。
蘭景淮去了藏書閣,翻找起其餘兩國的記錄書籍,無人知曉其目的。那於心底燃起的念頭,是他人難以理解的瘋狂。
…
秦姝之的貼身宮女在第二日便入了宮。
人來的時候,恰好蘭景淮也在,兩人正在處理奏折。準確地說,是秦姝之處理,蘭景淮在旁觀看。
但這位麵容清秀身材高挑的女子一進門便直奔秦姝之而去,正對其下跪行禮。
“拜見陛下。”
畢恭畢敬,神情藏著一絲淺淡難察的思念,連餘光都沒分給在旁的蘭景淮一絲。
蘭景淮轉頭看向那女子,見其跪地亦氣勢凜然,一身殺伐氣,儼然不是什麼普通宮女。
[還真是那個暗衛頭頭。]丁小五嘀咕。
她們心中明鏡,這種忽視也是一種示威或挑釁,這女子顯然對蘭景淮有很強烈的敵意。
蘭景淮挑了挑眉,無聲哼笑。
一個“貼身宮女”,卻比那個丞相大人還不將她放在眼裡。
秦姝之動作一頓,放下手中毛筆望向自己的下屬,幾息後兀而起身,走到女子身旁。
她靜穆地作揖躬身,朝蘭景淮行了一禮。
輕聲道:“多謝陛下成全。”
女子登時一愣,側頭看向她,神色詫異。
蘭景淮盯著她,眼底暗了暗。
妙哉,如此一來,哪怕誰都知道女子跪拜的人是秦姝之,她們也大可以矢口否認,隻道是在向蘭景淮行禮,不給她任何借題發揮的可能。
這是在防著她呢。
[太正常了,兩次在人家麵前突然殺人,行為莫測無常,秦恕不防你才怪呢。]丁小五直白吐槽。
“嗬…”蘭景淮扯了扯唇角,輕笑一聲。
眼底的情緒在長睫輕顫間內斂,她抬眸,目光落向那女子,“免禮,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下顎線緊繃一瞬,似是在咬牙。人倒是立即站起身了,仿佛多跪一秒都是對她的侮辱。
“回陛下,奴婢葉流青。”她麵色難看,但聲音尚算平靜。
能成為暗衛隊頭領的人,到底不是個蠢的,意識到秦姝之的態度,自然不會擅自和景淮帝撕破臉。
可她想不通陛下為何仍如此忌憚蘭曜清。
她本以為自己此次被喚入宮,是陛下準備裡應外合出兵圍剿景淮帝的,然而如今再看……她心中略微升起一絲不安。
而隨後發生的種種,更是印證了她的不安並非空穴來風。
蘭景淮沒有發難,且很有眼色的出門了,將空間留給這對主仆敘舊。
但葉流青轉身看向自己的主子,心臟卻兀地一突。
方才匆忙時未仔細瞧,如今一看,才發覺身側女人竟雙唇烏黑,如中劇毒。往常清如流水的雙眸,亦隻餘深沉枯寂,漠然如石。
曾經薄弱如蒼紙,靜柔而悲憫的人,怎會突然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陛下…您,身體可有不適?”她試探地問道。
“未有不適。”
秦姝之淡聲應答,走回到椅子側坐下,重新批奏起折子。
這樣的反應同樣遠超出葉流青的預料。
雖然陛下向來端莊穩重,但自己作為貼身宮女伴於陛下左右多年,關係十分熟稔,此時曆儘波折重逢,絕不該是這樣視自己如無物的漠然啊。
她神思一片雜亂,忽略心臟微不可查的一絲不適,先是猜測陛下受了那蘭曜清的欺負,轉念想自己並未收到這類消息,便又暗暗否定。
半晌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葉流青索性直接上前發問:
“陛下這唇色變化是為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