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這兩日來的憋屈,不光要被人欺負,還要被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野路子鬼東西欺負,李有才頓時擠出兩滴淚來。
他下半身坐得穩穩的,紋絲不動,隻在那裡張著嘴乾嚎,“老祖宗啊老祖宗,你怎麼才來啊?我都快被人欺負死了啊……”
黑影被他這一嗓子嚇了一個恍惚,怎麼還不按套路來呢?
仔細想想也還說的過去,祖上到底好過,吞金咽玉的,到了他這個地步,還得剃光了腦袋才能吃上飯,確實也不容易!
算了,忍忍,忍了他這一段就好了,黑影想道。
誰知李有才一哭就收不住了,剛才確實是為了和那黑影打擂台才裝哭的,可是這真的一哭起來,就收不住了。
說起來,他還隻有十七歲,是個半大的孩子,先是爹娘早亡,好不容易跟著叔叔過活,乾得多吃得少,遭人不少白眼,臨了臨了,自家的房子倒被對方惦記上了。
那可是爹娘一磚一瓦親手蓋起來的,每一個地方都留著他們的印跡……是自己沒用,保不住家業,對不起他們!
李有才哭得聲嘶力竭,聞者心酸,見者落淚,床上的黑影卻是越來越不耐煩。
還蹬鼻子上臉了哈?
裝模作樣的安慰了幾次,見李有才不理,隻顧著哭,頓時不高興了,腳上一使勁,那毛茸茸的小家夥立馬發出吱的一聲慘叫。
李有才的哭聲一下子被打斷了。
他抽咽兩聲,顧不得擦眼淚,忙問:“怎麼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黑影道:“這東西餓了,你找點糕餅果蔬來喂它,順便再拿幾柱香過來。”
聽了這話,李有才哪還不知道黑影這是故意的,怕不是小家夥餓了,而是它餓了吧?
若是那些東西能安安穩穩的把瘟神送走,李有才巴不得呢,問題是這些東西自己拿不出來啊!
彆說無處可尋的香火了,就是果子點心也一樣都弄不到。
現在這個年月,不光是村子裡的人,就是城裡下來的知青,也一樣吃不飽,都在勒緊肚皮過日子,一頓乾兩頓稀的,能吃個五六成飽就不錯了,從哪裡淘換那些東西去?
李有才滿臉苦澀的搖搖頭,“這些東西真沒地方淘換去,倒是還有幾個紅薯,要不您勉為其難啃一啃?”
黑影沒聽過紅薯,忙問:“好吃嗎?”
李有才不愛吃紅薯,燒心,可這東西產量高,村子裡倒是有一多半地都種它,見黑影有了興趣,忙道:“好吃,甜絲絲的。”
黑影搓搓爪子,“好好好,快拿來,快拿來。”
李有才走到裝紅薯的袋子跟前蹲下,摸索了半天,挑了個頭最小的一個拿了過來,小心的放到床上,然後立馬離遠了點。
黑影把紅薯捧起來,看了看,確實沒見過,伸著脖子嗅了嗅,然後猛的往後一縮,看著李有才,有些不滿的道:“怎麼不洗一洗,都是一股泥味,除了泥,還有一股彆的怪味,嘔……”
紅薯是從地裡刨出來的,自然帶著一股泥味,至於它說的彆的怪味,李有才一時也想不出來是什麼,反正他吃的時候沒覺出什麼怪味來。
“你不知道。”李有才握著兩隻手,有些緊張的道:“我這屋子是建在山坡上的,離水有幾裡地遠,今天第一次搬過來,家裡一滴水都沒有,你忍一忍……忍一忍就過去了。”
聽老話說過,這鬼神吃東西都是吸精氣的,這泥土什麼的,其實不要緊,這黑影也太吹毛求疵了些。
見李有才一臉的鄭重其事,黑影勉強相信了他,然後兩隻爪子捧著紅薯放在了鼻子跟前,接著大嘴一張就咬了下去。
“哢嚓!”
好大一聲!
李有才看得都呆愣住了,這……這也太實在了吧?他剛才說“啃一啃”真的是那麼隨口一說,沒有彆的意思呀!
又莫非這鬼神真身都是用嘴啃的,隻有隔著牌位才吸/食/精/氣?
黑影把這好大一口嚼了嚼,努力咽了下去,然後乾嘔了好幾聲,“難吃!”
一邊說一邊哢嚓又咬了一口下來。
李有才看著它在那裡又吃又嘔,都有些心酸了,這地底下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也太可憐了些!
不行,過兩天得淘摸一些香火和金銀紙來,好歹給爹娘多燒上一些,讓他們在下麵好過一點。
李有才思緒被拉遠了一些,又在黑影嘔的連連不斷的時候,被拉了回來,聽著對方咕噥什麼“難吃”“臭”的字眼,他終於靈光一閃,想起一件事來。
這要想莊稼長得好,都是要施肥的,至於的農家肥的成分嘛……
呃……
李有才吐出一個舌尖尖,悄悄掐了自己一把,把到嘴邊的驚呼給吞了回去。他決定以後吃東西,能洗的一定要洗,特彆是從地裡麵刨出來的,必須得洗!一定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