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於田鼠精好歹救了自己一命，李有才也不好直接把它丟出去。

這樣丟出去，它又肥又大的，自保能力又不強，從前的鼠洞也鑽不進去了，還不知道要被多少東西惦記上。到時候開膛扒肚，小命玩完，豈不是自己造了孽？

把蒸熟的兩個菜團子拾了出來，放在一邊晾涼，李有才問起黑影來，“你之前說它是你法力催大的，那……還能變回去嗎？”

黑影望著灶台上的菜團子，咽了咽口水，“簡單哪，隻要把法力收回來就行了。”

“好收嗎？”李有才又問，彆是像潑出去的水一般，好潑不好收吧？

黑影彈出一根爪子來，朝著田鼠精比劃了一下，“簡單。”

話音剛落，就見田鼠精一尺來長、貓兒一般大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小了下來。

隻幾息時間，那田鼠精就恢複了正常大小，再不見之前的影子。

田鼠精，或者說田鼠，突然遭遇了這樣的變故，再不複之前懶洋洋的樣子，整隻鼠驚慌不已，叫得聲嘶力竭，四條腿兒支棱起來，在原地團團亂轉。

李有才看向床上的黑影，“它……它這是怎麼了？”

黑影慢悠悠的收回了手指，語氣輕飄飄的道：“沒什麼，得到容易失去難，被慣壞了吧！”

菜團子還沒吃完，田鼠已經不鬨騰了，像是終於認命了，雖然有些蔫噠噠的，但已經是正常鼠的樣子了，看來黑影說的果然沒錯。

李有才心裡歎了口氣，也說不清是個什麼感覺，咽下口裡的食物，慢慢的道：“你把它送回去吧，在這裡待著，始終不是個辦法。”

黑影哼了哼，不知做了個什麼手勢，就見那田鼠嗖的一下子不見了。

李有才看著床邊空蕩蕩的破板子，隻覺得哪裡空空落落的，抬頭看了看啃菜團啃得津津有味的黑影，他後知後覺的覺出些不對來。

“你早知道那田鼠是裝的？”

黑影點點頭，“我自己的法力，我自然是有感覺的。”

李有才聽了這話，頓時覺得口中的菜團子有些難以下咽了，定定的看著黑影一會兒，慢慢的道：“我每天要乾活，一天下來累得要死，還得忍著饑餓挑東西給它吃，有時候還得把自己的口糧分給它，其他的時間，要忍受一群一群的跳蚤，被咬得鼻青臉腫，還找不到源頭，身上癢得抓心撓肝，一天一天的抓下來，身上滿是破皮紅痕，被汗水一浸，又癢又疼……”

他自嘲的笑了笑，眼睛裡沉澱著許多東西，暗沉沉的，“你什麼都看在眼裡，隻是不說，遠遠的在那裡看著，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被糊弄，看著我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寧願把跳蚤當寶貝一樣養著，也不願幫我一把……”

李有才臉上的苦澀讓人動容，話裡話外都是滿滿的心酸，“嗬……很好笑吧？是啊，多好笑啊，你是高高在上的鬼神，我隻是個卑微的凡人。”

黑影一邊吃一邊聽著李有才說話，一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麼，後來便慢慢覺出些不對來，隨著對方說的越來越多，它寂靜無波的內心竟慢慢慌張了起來。

“是我沒用，勞動不了你的金口，你……”李有才頓了頓，把沒吃完的菜團子抓在手裡，站了起來，心累的道：“就這樣吧。”

就哪樣吧？

黑影心中的慌亂一波接一波湧來，想要叫住對方，嘴巴張了張，卻一個字都沒吐出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出了門，轉過彎，不見了。

黑影手裡捏著半個菜團子，感受著它的溫度一點一點涼了下去，往日噴香的味道，再也引不起半點食欲。

半天後，它才訥訥的道：“不是這樣的……”

李有才心裡憋著一股氣，吐不出又咽不下，脹得心肝脾肺都疼，狠狠把那不著調的罵了一通，這才覺得略略好受了些。

想了想，又覺得自己著相了，本來就是一樁你情我願的買賣，又苛求什麼真心呢？自己雖然被叔叔家趕了出來，但有手有腳，又不是養活不了自己？

狠狠給自己打了打氣，這才順著山坡往上，向著後山去了。

後山是比他住的山頭更大、更深、更廣闊，山腳的地方樹木稀疏，越往裡走，樹木越茂盛，偶爾還有鬆鼠在樹梢上躥來躥去。

李有才看著自己空空的兩隻手，暗自歎了口氣，本來打算下午找蜂巢的，沒想到被那家夥一氣，什麼都忘了，工具忘了，背簍也忘了，總不能拿兩隻手去對付蜜蜂。

若是現在折返回去，時間上也夠，隻是……他實在不想看到那個家夥。

欲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裡人家，有一半的生活物資都得從山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