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倌聽他這麼一說,一下子精神起來了,看著正往這邊走的大成叔,“對哦,我爺奶年紀大了,身上疼的厲害,也說要盤個炕呢。大成叔,這咋弄呀?”
大成叔把藥丟給他,又找出帳本子來,在上麵劃拉了幾筆,最後朝小牛倌腦袋上呼嚕一了把,“這是大事,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少瞎操心,想問讓你爹過來找我。”
小牛倌被訓了,怏怏的往外走,到門口的時候還轉頭跟李有才打了個招呼,“炕的事等著我,咱們一起弄呀。”
李有才沒回他,隻衝著他笑了笑。
另一個病人有些咳嗽,大牛叔給他把了脈,道:“比之前好多了,我再給你開一些藥,回去慢慢煎著,你這病得養,不要心急,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病人從貼身衣裳裡摸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後,裡麵是皺皺巴巴的一卷紙幣,大都是幾毛幾分的,最大的幾張還都是一塊的。
他從裡麵抽出兩張一塊的來,遞了過去。
大牛叔隻抽走一塊錢,“這草藥都是山上野生的,就采藥和炮製花點工夫,有一塊錢就夠了。”
病人唉了一聲,把剩下的錢原樣貼身放好,這才拿著包好的一串藥包出了門。
見屋子裡沒有病人了,李有才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正要說話,就聽大成叔道:“砌炕的事急不得,得準備泥板磚,還有搭炕架子的石頭,除了這些,還要砌一條煙道。其他的先不急,首先要準備的就是這泥板磚……”
泥板磚有專用的模子,二尺長、一尺半寬,不到二寸高。做磚也不難,黍米乾草切成手指長,和著粘土加水拌勻,用模子拓印出一塊塊泥板磚,等這些泥板磚慢慢陰乾,就能用了。
李有才借了磚模子,又從村子後邊的土窯裡挖了不少粘土背回去。這裡的粘土質地細密,沒有半點草根石子之類的,再加上種了莊稼也不怎麼長,便荒在這裡,供村裡人取用。
本來是可以不用這麼麻煩,直接在土窯附近就能拓磚。但李有才住在山上,離這裡遠,夏日雨多,一旦有個意外,這批磚就會被雨水泡了。
再有就是,他得罪了李義信和馮大隊長兩家,可不敢保證那兩家人不會在背後下陰手,萬一把磚給弄壞了,可不就是白忙活一場。
所以,他寧可辛苦自己。
盤炕的泥土、石頭、水,都得從彆處弄來,李有才自認沒有那麼大的能力,能把這些東西一下子置辦齊了,便把時間拉開了。
今天太陽好,便背上兩簍子土,拓上三五塊泥磚,等泥磚在太陽底下曬上兩天,成了型,便搬到一邊陰乾。後天太陽不好,於是又停下拓磚的活,從山下背一些石頭上來攢著。
李有才住的地方雖說是“山”,卻更像一個坡,石頭也不比彆處多,得費心思去尋,還不如從山下背來得快。
要知道他平時挑水的小溪邊,到處都是石頭,堆了滿滿一河床。
這樣零零碎碎的倒騰了一些時日,竟也讓他置辦齊了。
這一日李有才收工回家的時候,竟有人專門過來跟他打招呼,來的不是彆人,正是之前在村診所見過的小牛倌的爹。
“六伯,你有事找我?”
小牛倌的爹排行老六,是個話不多的漢子,他看著李有才,慢慢的道:“聽娃子說你想盤炕?”
李有才與這家人接觸不多,也不知他是個什麼意思,聞言嗯了一聲,隻見六伯又慢慢的道:“我前幾天也給家裡盤了一條火炕,用著還行,你要是信的過我的話,不如你家的炕就讓我來?”
李有才一下子就愣了,哭笑不得的連連擺手,“真不用,那天就是一句玩笑話,您不用當真?”
“咋不當真?”六叔大眼一瞪,“你幫娃兒出的那個主意挺好,雖然麻煩了些,倒挺有用,承了你的情,自然要還回去。”
沒想到這是一家實在的人,李有才後退了兩步,“我那就是隨口一說,真不用放在心上,就是我不說,您一家也會想到,不……”
“行了,就這麼說定了。”六叔大手拍了李有才一巴掌,“小夥子囉囉嗦嗦,忒不滾快。”
囉囉嗦嗦的李有才實在拒絕不了,隻能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