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會 這陽春白雪似的雙手啊(2 / 2)

春不曉 薑澄 5602 字 9個月前

“琴時常需要調,無論新舊。”李玉嫻一邊聽著琴音一邊將她那胡亂的小動作儘收眼底:“茶可以再磨細一些。”

“唔,好。”陸懷低頭看了一眼小石臼中的確實還沒有特彆細膩的茶葉,繼續賣力研磨:“聽你撥那麼幾聲,就突然以前學過一片課文,不知道你讀沒讀過。”

“古時的文章?”

“對,裡麵有句叫......叫‘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對,應該是這麼背的,雖然人家彈的不是古琴,訴的也不是鐘情,但也挺適配的。”

李玉嫻挑了挑眉:“有些許印象,是哪篇文章?”

“白居易的琵琶行。”

“啊......”李玉嫻想起來了:“是了。”

“對了,我買琴的時候還鬨出了個笑話,你要不要聽?”

李玉嫻饒有興趣地望過來:“什麼?”

“就這個琴,不是有什麼伏羲式什麼仲尼式的區彆嘛,我也不懂,我就想著,仲尼是孔丘,伏羲是跟女媧一塊兒的,那孔子肯定沒有伏羲厲害,仲尼式肯定也沒有伏羲式的好......”

陸懷還沒有說完,李玉嫻就掩唇笑了出來。

“可你......”李玉嫻撫過琴腰,大漆與鹿角霜調和打磨,光滑細膩,好似少女酮體,琴腰簡而取直,僅有一個凹處,顯然是仲尼樣式:“怎麼最後倒選了仲尼式的?”

“那我也不傻呀,按我想的,如果伏羲比仲尼好,怎麼兩個是一個價錢呢對不對?”陸懷驕傲地哼了一聲:“所以我就去查了下伏羲和仲尼究竟是什麼區彆,然後網上就說了,說伏羲要比仲尼聲音渾厚,仲尼則比伏羲更明亮,是不是?”

“是。”陸懷確然是用了心為自己挑選的,李玉嫻笑問:“是以,你是覺得相比渾厚,我更適合明亮的音色?”

這悄默聲兒都能辯出來什麼更適合自己了。

“也不是,我隻是後麵看到有一篇介紹說,仲尼式的琴在宋朝更流行,因為和婉約的宋詞比較搭......也不知道記載的是不是真的......我沒買錯吧?”陸懷嬌嬌地縮了縮脖子,一臉期待地看著李玉嫻。

“是。”李玉嫻臉上的笑意幾要盈滿溢出來了:“乖乖如此用心,叫人感動。”

“你喜歡就好!”

“但宋詞並非皆是婉約,亦有鐵血氣概之作,隻是琴曲之屬,若要論流行,也難免是在勾欄之間,而勾欄間所唱,確實大多流連花間、偏愛婉約,想來如今談及,也多留有這般印象。”

李玉嫻調好了琴,信手彈了幾個音,氣勁中帶著些許蒼茫沉鬱,一時間讓陸懷有些發愣。發愣間,李玉嫻又指腹一滑一鬆,緩沉之音隨之消逝,轉而是輕薄似紗的泛音潺潺而來,躍然輕靈,讓人倏然渾身鬆乏。

陸懷都忘了自己手裡還有等著做的茶,呆問:“乾嘛停下了?”

李玉嫻抿唇笑而不語,點了點她麵前的小石臼,示意她也彆忘了自己的正事。

可陸懷哪裡舍得發出彆的動靜來打攪呢?人對美好的事物總是有著出於本能向往與鑒賞力,她是不懂古音,不曉音律,但當這些沉澱了千年的好東西,穿越歲月,再度照拂人間時,依舊很難不被這琴中意、曲中情打動。

這一刻,曾經那些為古言小說裡紅塵佳人輾轉難眠的夜晚再次於腦海中清晰起來,翩躚白衣勝雪,琅嬛步搖朱顏,講一折竹馬繞青梅,說一通江山愛美人,之後都消逝在這平平仄仄裡,都浸透於滾滾長河中。

“癡了?”

“啊......”陸懷眨巴著眼,訕訕一笑,揉了揉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頰。

“可識得這是什麼曲子?”

陸懷木木搖頭。

“哦,我還以為你曉得呢......是以臉紅成這樣。”

陸懷儼然成了個呆頭鵝,笑得傻兮兮的,歪著脖子將自己的臉掩起來:“噢,所以是什麼曲子呀?”

“鳳求凰。”

陸懷愣了愣,俄而整個人不自禁地俯趴到了桌上,哎呀哎呀起來。

李玉嫻也忍不住笑問:“怎麼了......”

怎麼了?

她就是特彆吃李玉嫻這一套唄。

“很喜歡這種......”陸懷也覺得不可思議,在一起這麼久了,告白的話說過不少了,可竟也在這種時候扭捏了起來。

怎麼說呢,比起直接的親直接的抱,這種含蓄的傳情方式更讓人有欲語還休的羞赧感。

李玉嫻挑了挑眉,故作不懂:“哦?喜歡哪種?”

“就這種啊!”

壓不住的唇角微微顫著,陸懷還要端著腔調,裝模作樣地磨起了茶:“怪賞心悅目的,對我的耳朵好,也對我的眼睛好,愛聽,多彈。”

“哈哈哈。”李玉嫻被她那可愛兮兮的語氣和表情逗得也忍不住直笑:“好,以後多彈。”

“所以嘛,我就說,我真心覺得你本該是這樣的,讀書、寫字、作畫、彈琴......哎,這陽春白雪似的雙手啊,也是跟筆墨紙硯更相配。”陸懷努了努嘴:“當然也不是不要你幫忙做活的意思啦!”

“我明白,我當上得了廳堂,又下得了廚房,才配做你乖乖的媳婦兒是麼?”李玉嫻一言以蔽之,總結道。

總結完了,又抬自己的起手,展在自己眼前:“至於這手麼,如今自然也是要談得了琴,做得了......”李玉嫻故意拉長了調子,意味深長地望向陸懷。

陸懷立時意會,嬌嗔地拍了一記桌:“喂!青天白日的......”

“我又不曾說什麼,你又誤會我什麼了?”李玉嫻巧裝無辜。

“我、我也沒說什麼啊,我看是你誤會我什麼了吧!”自知上當的陸懷立即咬唇反駁。

“好罷,那看來是我誤會什麼了......”李玉嫻哼哼一笑,也不與陸懷玩文字遊戲,不是因為玩不過,而是因為她知道陸懷這個嘴硬的,就是把自己繞死在裡頭也不會承認半點。

“你來。”李玉嫻招手。

“乾什麼?”嘴上這麼問,身體卻已經乖乖做出反應,起身過去。

見李玉嫻也拉開了長凳側了個身,陸懷不明所以,立定在她身前,又問:“做什麼啊?”

李玉嫻拍了拍自己的膝。

陸懷會意,又乖乖跨坐了上去。

“我看看,這樣的,你喜不喜歡......”

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