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次她都以為她兒子真的救不活了，結果江眠又挺過來，然後繼續受苦。

“媽媽。”江眠喊。

“你喊我媽媽？你還把我當媽媽你就聽我的話，我們去加州，我們就不回來了。於桅他怪你就怪你吧，你沒有對不起啊乖乖，你從來沒有對不起他。”江眠媽媽趴在江眠身上，眼淚打濕了被單，江眠伸出手摸了摸媽媽的肩膀，有點安撫的意味在裡麵。

“媽媽覺得如果我成為一個醫生怎麼樣？”江眠問他媽媽。

“隻要是你喜歡的，你成為什麼都好。”

“但如果我成為醫生不快樂怎麼辦？”

“人生哪裡來的萬事如意，不快樂才是常態傻孩子。”江眠媽媽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但是她已經沒有力氣起來收拾散落在房間各處的藥碗碎片。

她能感受到江眠一定是很難受了，因為他的呼吸都開始變重了。

但是江眠難受點才好，等真的難受到心裡，他自然就會把這些事全部拋開了。

“但是我有讓我快樂起來的解藥啊。”

江眠說的這個解藥是什麼母子兩個都心知肚明，所以誰也沒有再說什麼。

大概江眠都恍恍惚惚睡了一覺了，才聽到他媽媽在他耳邊很輕的說了一句：“如果真的是假藥，又怎麼會把你害得那麼慘呢？”

江眠在夢裡笑了笑，他媽媽真的很傻，不知道是藥三分毒這件事。

江眠就這樣睡過去了，他想永遠不醒過來，因為夢裡的於桅不會對他冷臉相待。

等他真正大夢初醒，能下地走動的時候，於桅已經搭乘上去國外的飛機，去北歐一個江眠都沒怎麼聽過的國家讀書去了。

江眠聽到王剛說這件事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他們又不是在同一片天空下了。但是在那片天空下的於桅，要是可以平安幸福的過一輩子，對於他來說也是一種圓滿吧。

江眠不再掙紮，他順從他媽媽的意思進了一家療養院，然後就在裡麵住了三年。

療養院在國內，他媽媽為了照顧她也搬回了國內。

江眠每天早上八點就會準時被護士叫起來吃藥，有時候還會進行一些必要治療。

比如電擊和潛意識訓練。江眠一度非常不想思考問題，他那麼好用的腦子甚至不想去記住在他隔壁床的那個老人家的名字是什麼。

在他第無數次叫錯人家名字之後，那個老人終於出院了。

說的是出院了，但是江眠明明記得他是被蒙上白布拉出去的。

他的隔壁床又搬進來了一個新的人，這會兒他的病友終於不是老頭子了，而是一個年紀看起來不算很大的女孩子。

“你是因為什麼進來的？”那個女孩子總是問他這麼一個問題。

江眠不知道怎麼回答，就說：“我是因為忘不掉一個人進來的。”

要是他忘掉了那個人，或許他現在就是一個大名鼎鼎的醫生了，或許他媽媽就能追求事業，而不是困在國內照顧他了。

女孩子聽到這個答案總會總結一句為情所困。

江眠後來也學會了反問她：“你又是因為什麼進來的呢？”

她總說她忘記了，江眠就很開心地告訴她，“忘記了是好事，等你全部忘光了，你就可以出院了。”

“那你都知道忘記了就會好起來為什麼還要記那麼牢？”女孩問江眠。

“因為不忘記也有不忘記但能好起來的方法啊。”

女孩努努嘴，說，“你騙人吧，這兒的病人都是重度抑鬱症患者，這個病十個活一個，特彆是嚴重到需要來這裡醫學乾涉的那群人。”看來女孩也知道這裡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江眠無所謂地笑笑，“反正我是會出去的。”

“你憑什麼這麼自信？”女孩問他。

江眠想了很久這個問題，說了一句，“大概是因為我其實不想忘記他，我想記著他的同時，自己也好起來。”

江眠和他隔壁床女孩聊天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江眠都沒見過女孩的蹤跡。

直到有一次他終於憋不住了問他媽媽，“之前住在我隔壁床的那個女孩去哪了？”

江眠媽媽抬頭看他，然後說：“她告訴醫生她全部忘了，然後就出院了。”

至於女孩是不是真的把她在意的那些事忘了，沒有人能知道。

江眠的治療到了第二年的夏天就結束了，醫生說他恢複得不錯，就準許他出院了。

出院之後的江眠到處去旅遊了一段時間之後在廣告公司找了個班就那樣有一天每一天地上著。

他還是愛聽王安迪的歌，王安迪還是紅著，甚至最近因為當了什麼選秀導師更加火了。江眠還看了那個選秀，認認真真學習了一下怎麼追星，實實在在年輕了一把。

他喜歡的那個練習生在隔壁城市路演的時候他還去看了一眼，真的和舞台上一樣在發光。

江眠給自己找了點事情做，就是追星，當大粉，有時候還氪金買商務，反正他一向是怎麼開心怎麼來。

王剛後來知道他喜歡那個練習生，還給他要了簽名照。

到了他出院之後第二個夏天，江眠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好了。

那些以為會橫亙他一生的傷疤，也在慢慢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