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天愈發冷了,謝泠臨時去了雲霄樓一趟。
剛回到謝府,聞月便上前稟報:“先生,有貴客到訪。”
聞月是他親手教出來的,隻一個眼神,謝泠便已了然。
“去告訴聽竹,讓他準備好。”
“是,先生。”聞月恭敬退下。
謝泠獨自一人來到雅月堂,絲毫未有遲疑,推開門踏了進去。
眸光一抬,便看見一個身穿黑鬥篷的人背對立著。
黑衣人仿佛已經等了很久,見他來了才轉過身來。
男人約莫四十歲左右的年紀,三白眼,鷹鉤鼻,尖下巴,瞧著便非善類。
“師弟當真是貴人事多啊。”
“這可不敢當,我如何比得上大師兄在師父跟前日夜辛勞呢?”
玄辰輕聲笑了笑,聲音有些粗糲沙啞,隻徑自坐下,謝泠也坐在他跟前。
謝泠好似想起來什麼,突然道:“大師兄遠道而來怎不派人通傳一聲,也好讓師弟有個準備。”
這時,聞月端著兩盞茶進來了。
謝泠便道:“大師兄不妨嘗嘗這江南新茶?”
玄辰沉冷的眸光從茶盞上錯開,望著謝泠道:“喝茶,就算了。”
謝泠知道玄辰一貫小心謹慎,在他這裡,也不例外。
也是,他與他一直麵和心不和,又怎會輕易相信對方。
“聞月,你下去吧,我同你家先生有話要說。”
聞月應聲,躬身退下。
“師弟,我此次前來,可不是來你這裡喝茶的。”
玄辰語氣沉了沉,鋒利陰鶩的眸光朝謝泠打量過來,質問道:“我隻是想問,前一段時間,朝廷派兵圍剿月空山究竟是什麼回事?”
提起此事,謝泠便道:“大師兄或許是忙於門中事務,不曾過問月空山之事。孰不知你那些好下屬背地裡瞞著你,反倒散了幫會做起了土匪。”
謝泠瞅著玄辰鐵青的臉色繼續道:“不過,他們到底是門裡的人,為了不泄露門中機密,我便借朝廷的手,幫大師兄清理門戶了。”
“你…你知不知道……”玄辰胸中鬱氣積滿,氣得說不出話來。
當剿匪消息傳到他那裡時,朝廷已經剿匪完畢,那些人沒有留一個活口。同時,隱藏在京城的暗哨也失去了聯係,他絕不信此事會與他無關。
那些人哪裡是什麼土匪!
謝泠見他氣急,隻道:“大師兄切莫動氣,手下人沒有了可以再培養,可若是氣壞了身子,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玄辰可不想就這樣算了,隻是如今在他的地盤上,他暫且還不能輕舉妄動。
就在他欲拂袖而去時,身後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忘了告訴大師兄,此事我已傳信告知師父。”
好一招先斬後奏!
玄辰的脊背驟然繃緊,停留了數秒後,才推開房門離去。
暗處,聽竹的聲音響起:“先生,為何……”
謝泠知道他要問什麼,看向門外淡淡道:“且留他一段時間,苟延殘喘。”
微風靜立,疏冷的天光透過紗窗,在他臉上籠下一層淡淡銀霜。
之後,謝泠便乘了馬車入宮。
今日他雖沒有課,但是並不清閒。
回到翰林院,卻見桌案上積了不少折子。
沒來由的,謝泠心中生出一股煩躁,隻想將這一堆東西扔到地上。
不過,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風。
他冷冷瞥了桌案一眼,便幾步走至窗前,再也未回頭。
最近的事情愈發多而雜亂,朝廷和萬絕門那邊都需要他維係平衡。
清冷的眸望向窗外,添了幾絲堅決果斷。
……
雲升殿後有一處偏殿,專供先生們休息,批改功課。
此時,朱紅的宮牆處立著兩個人影,正探出身子張望。
察覺無人後,二人才從角落裡走出來。
“娮娮,這樣做真的行嗎?”
“難道你想倒數第一,讓謝泠單個挑出來示眾嗎?”
齊瑤沉默了。
她原以為做公主伴讀也就罷了,沒成想這謝先生還布置功課。
沒辦法,她總不能當倒數第一,丟人現眼吧。
“娮娮,那你進去調換答卷,我給你放風。”
蘇娮朝她點點頭,隨後輕手輕腳推開門進去。
殿內有四張桌案。
有兩張書案亂糟糟的,一看就不是謝泠的。
蘇娮瞅見最整齊的兩張桌案,其中一張桌案上放著古琴,一猜便是傅先生的。那麼另一張想必就是謝泠的。
走到那張桌案前,蘇娮便開始尋找前日的答卷。
前日謝泠當堂布置了一道題,要她們論述《魚我所欲也》。
她和齊瑤要是會答才見鬼。
明日就是謝泠的課,照例會評講答卷,她們隻希望他還未來得及批閱。
誰知,她這一找就找了足足半刻功夫。
謝泠究竟將答卷藏到哪裡去了?
難不成帶走了?
蘇娮歎了一口氣,眸光不經意往下移,視線便停在了桌案旁邊的一個梨木小櫃上。
迅速拉開其中一個抽屜,沒成想掉出來一頁紙。
將那頁紙拾起來,略一打量,竟發現這上麵的字跡怎麼有些熟悉。
耐不住好奇心,她便展開來看。
這!這不是她最開始的那份答卷嗎!
隻不過,答卷上的惡虎與小白兔儼然不是原版的。
好像被人篡改過,寥寥幾筆,惡虎倒溫順了幾分,但是那隻小白兔反倒呲牙咧嘴,奶凶奶凶的。
蘇娮緊緊攥住紙的一角,朱唇緊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