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謝泠首肯,蘇娮和齊瑤便去挑琴。琴架上擱著許多,可蘇娮卻未看中,而是盯著案上那張焦尾。
“先生,我可以用它嗎?”蘇娮用手指了指。
謝泠到底還是沒有拒絕,示意聞月將琴拿給她。
蘇娮接過試了幾個音,果然音色極正。隻是她還沒有想好要彈的曲子,便讓齊瑤先彈。
齊瑤便彈了一首她極為熟悉的《桃花引》,琴音低緩,曲調和鳴,令人聽了心情舒暢。
一曲終了,謝泠評道:“曲子確無錯漏之處,不過缺了些情感。”話畢,他親自過來示範,糾正了些不妥之處。
齊瑤將曲子重新聽了一遍,頓時心生敬佩;“先生果然指得要法,傅先生也曾這樣說,隻是學生愚笨,不得要領。”
謝泠又道:“你大約是心不靜的緣故,今後彈琴,做事,尚需心靜。”
齊瑤彈完,這便輪到蘇娮了。
彈琴一事自然難不倒她,可傅先生教過的那些實在過於簡單,她反而覺著沒什麼挑戰性,適才想著彆的曲目,還真想到一首不一樣的。
那首曲子存在腦海中,一直斷斷續續的,不過經她一番細細琢磨,總算理出一小段完整的調子。
當她彈出第一個音時,竟發現意外的順利,便接著彈下去。
她不記得這首曲名,可記憶卻告訴她,她對這首曲子並不陌生。
琴音起調柔和,如流水潺潺,聽著莫名心靜安寧,悠遠而綿長的調子緩緩鋪陳,為輕快起伏的後調鋪墊。
蘇娮專心彈琴,齊瑤一時聽得入迷,二人也未留意謝泠的神情。
一旁,細心的聞月卻發現,自家主子神情有些不對勁,心中不免擔憂。
此時的謝泠,與方才截然不同。
他死死盯著蘇娮那邊,不知道究竟看的是人還是琴。
積壓了數年的暗潮一下子衝破心房,一種名為想念的心緒襲來,讓他僅剩的理智快要潰不成軍。
沒人知道,那首曲子意味著什麼。
他隻聽了第一個調,思緒就控製不住回到幾年前。
那時,他尚在大燕國為質。
他時常去後院的梨花樹下,等著他心愛的姑娘,一等就是數個時辰。
無論風霜雨雪,他都會等下去。
有時,無憂來的遲了,他也不怪她,隻是默默遞上一杯熱茶。
一次,無憂越過牆頭,來向他告彆:“長公主又給我派了新任務,多則一月,少則數天,恐怕不能來看你了。”
他知道她的難處,隻是說:“無憂,我近日譜了新曲,你聽完再走好嗎?”
少女點點頭,倚坐在梨花樹下,聽他撫琴。
曲名為《離落》,起調低緩,如和煦微風,中間激昂起伏,漸成肅殺之冷秋,終調大氣磅礴,餘音收尾。
無憂聽了一半,抽出長劍作舞,淩厲極富氣勢的劍招配此曲相得益彰,微風襲來,梨花拂落飛揚,落在衣袖間,翩翩如蝶。
無憂做完任務回來後,卻纏著他要學琴。
“衍哥哥以往教過我,可他嫌我笨,不願耐心教我,還是你最好了。”
教琴,卻是他求之不得。他當即應了,日日陪她練琴。經他一番手把手地教,無憂進步飛快。
但比起學琴,她似乎更喜歡他彈琴。
可一日,她舞劍舞累了,便將長劍丟給他,“你來,什麼便宜都讓你占儘了,我也得討要回來。”
他看著她唇角彎了又彎,他從未向他坦白心意,便覺這樣已經很好。
那日,他本染了寒症,身子虛弱,卻還是強撐著舞劍。
無憂一邊撫琴,一邊看著他舞劍,不住叫好。
她哪裡知道,隻要她喜歡,他就能不惜一切代價滿足她。
“錚!”琴弦斷了。
這一聲響將謝泠徹底拉回現實,蘇娮看著斷裂的琴弦,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看著眼前這個眉眼肖似那人的女子,謝泠整個人如同魔怔了一般,當著齊瑤,聞月的麵,幾步上前,捉住蘇娮的手冷聲質問:“說!此曲你從何處習來?”
看著眼前這冷厲的眼神,蘇娮後背冒起冷汗,小聲說道:“我,我不記得了。”
謝泠眸子泛紅,不由分說,“胡說八道!”
蘇娮很無語,可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本想說這曲子她本來就會,可一看那眼神,她又很快將話咽下去。
齊瑤心急到了嗓子眼,眼看謝泠要發火,連忙求情道:“先生,娮娮或許是真的忘了。”
謝泠絕不允許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就這麼斷了,厲聲嗬斥道:“都給我閉嘴!”
齊瑤和聞月立刻閉緊了嘴,不敢多說一個字。
謝泠擒著蘇娮的手腕,力氣有些大,不免有些痛。
蘇娮實在受不了這迫視,異常惱火,“謝泠,你瘋了嗎,快放開我!”
謝泠對她的話漠不關心,還是死死扣住她的手不放,音線陡然抬高:“回答我的問題。”
蘇娮仿佛已經被激怒,“我再說一遍,我不知道。”
“你放開我!”
此時的謝泠固執得要命,蘇娮見他這樣子又是吃錯了藥,心下也發了狠。
姓謝的,是你先招惹我的。
蘇娮再無所顧忌,低頭便咬上了死死抓著自己不放的那隻手,而謝泠也似木頭一樣站著不動任她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