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晨漸亮,窗外已凝成一片巨白。
【篤、篤篤——】
盛衿霧倏地撐起身,取走敲打木魚的小槌。
清醒之餘才發現自己大口喘著氣,手心被冷汗凍得發顫。
昨晚的回憶以後怕的平靜收場,她端坐在床上,後背滲出涼意。
打開微信,她與季褚望的聊天界麵仍是以他的定位結尾。
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移動,她先是發起轉賬,又留了句言:
【季先生,昨天謝謝您,我把錢轉給您。】
發送過去後,又點進他的頭像,【刪除】兩個紅字紮眼。
手指還沒有所動作,手機忽然震動,她嚇得一哆嗦,險些摔掉它。
是穆何的來電。
“學姐,在忙嗎?”
“沒……”
吐出的聲音太啞,少女清了清喉嚨:“沒有”
“那學姐今天有時間嗎?我這兒有兩張僔息藝術展覽會門票……”
“有!”
她打斷穆何的話,僔息的展她早就想看了。
上次雖然去了淮京,但由於計劃去的城市太多,行程太趕。
她總覺得意猶未儘,一直想著今年再飛去淮京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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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晨陽企圖想曬乾地上的白物,但幾小時過去,仿佛有些力不從心。
城樓外穿著一黑一粉的兩人,鞋底輕吻過稀稀疏疏的薄雪,靜靜踏上台階。
盛衿霧期盼已久的複製洞窟展就在右側展廳裡。
四個洞窟並排開來,頂部透明玻璃流瀉下來的自然光線照亮了房間。
就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她應接不暇。
從第一窟壁立的群峰開始,含著潤光的杏眼隨著圖中的粗細不一的線筆造型輕點著這幅經變畫。
穆何在她身邊悄聲道:
“都道李思訓擅畫山水,濃墨重彩,金碧相映。
可相對於他的畫,我更傾向趙孟頫,淺絳山水,遠淡超俗,以情結境。
這幅畫青淡蕭散,還有那麼一點味道。”
盛衿霧舍不得挪開眼,視線遂著山腰,落到霧靄蒙蒙中的樓宇上,輕答:
“隻要是美的事物,我都喜歡。”
“那我也喜歡。”
聽到這話,看畫的少女目光滯了一瞬,隨即恢複清明:
“穆何,你為什麼執意要去淮京?”
“不知道,總感覺我應該去那裡。”
側眸看著少年,她訝然出聲:“你信命?”
“信。”
穆何也回望著她,笑眼懷著一絲肅真。
“但我更信我自己的心,比如今天我認為我帶你一起來,就是我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盛衿霧笑了笑,輕聲道:“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不過我還沒考慮清楚。”
淮京距華市太遠,首先不說這個距離問題,就單單讓她一人背井離鄉去那裡,父母應該也是不會同意的。
雖然她認為她能夠四海為家,但現實問題又擺在麵前。
“沒關係,我在那邊等你。”
穆何嘴角放平,眼裡凝著微光:“盛衿霧,我們會在那兒相見的。”
“好啊,你先考過去,然後給我說說淮京待遇到底怎樣,要是不錯的話,也許我背起行囊說走就走。”
少年聽聞,眉眼驟時彎翹:“靜候盛的佳音。”
【嗡嗡——】
盛衿霧低頭一瞧,是宋暮阮。
喚住少年,她指了指門外:“我出去接個電話。”
“好。”
剛接通,對麵就急不可耐地開始八卦:
“九九,我現在才有空摸魚聽完你大早上給我發的語音,你怎麼想的啊?”
“什麼呀?阮神。”
周圍人來人往,盛衿霧壓低聲音,向洗手間走去。
“彆裝,可愛黏人還體貼關懷的帥氣小學弟誰不愛?
小三歲又怎樣?女大三抱金磚,黃昏戀走你!”
用肩胛夾著手機,盛衿霧打開水龍頭:
“誰說我要談黃昏戀的?還什麼女大三抱金磚,你一天不知從哪兒聽……”
話聲戛止,少女粉嫩如櫻桃的唇瓣驟合。
忽略鏡子投映的一道玉立端雅的身影,她迅速低下頭洗手。
一道溫藹的聲音傳來。
“小姐,你是個醫生吧?”
“嗯?”
盛衿霧回頭,看向身後的中年婦女,否認道:
“我不是醫生,阿姨。”
婦女笑吟吟點頭,瞅了眼那雙濕淋淋的小手,意有所指:“我就是看你洗得挺乾淨的。”
聽出言外之意,少女眉心窘迫,緋紅如兩片薄雲飛上白皙臉頰。
關上水龍頭,她退開一步,讓出位置,嗓音含著淡淡歉意:
“不好意思啊阿姨,讓您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