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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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周三。
中午,她去圖書館找到了那本書,那本她周二還的書。
並不是什麼名著,隻是一本世界各地的故事選。故事的來源駁雜,有童話、寓言、神話、傳說。顧瑜一頁頁地看,看了至少三遍。沒找到任何線索。
“也許,書所在的位置比內容更重要?”
顧瑜借回這本書,放回找到它的地方——那個靠牆位置的桌子裡,她貼在裡麵的小紙條還在。她想,這本書可能是一個類似鑰匙的東西,如果她那天沒有拿走這把“鑰匙”,那這一切可能都不會發生。現在,她把“鑰匙”物歸原主,主人會不會放過她呢?
她沒去吃午飯,而是守在食堂前的獻血車旁邊,等那位總和她打招呼的同學來的時候 找借口拉走了她。在民俗和神話中,血的獻祭儀式總會招來某些古老的存在。她沒辦法把獻血車挪走,但她如果阻止了這位認識的同學,是不是能停止這種召喚儀式呢?
下午,她去上課了,她並不想逃課。
晚上,她離開了學校。
一列互相平行的的顯示屏上顯示著一樣的時間和廣告,遠遠望去,好像是某個靈魂的切片在炫耀切口的整齊劃一。顧瑜站在空曠的站台上,這個方向的地鐵還要5分鐘才進站。她沒告訴家人同學,也沒向老師請假,背著書包就直接走了。以前的她不是這樣的。
“我是不是已經變了呢?”她想。
顧瑜看著站台上的人們,他們大多低頭看著手機,或坐或站,像一尊尊被攝魂的雕塑。她沿著黃色警戒線走來走去,哦,這個人在對著深色玻璃整理頭發,那個人在蹲下哄小孩子,還有個人麵對地鐵路線圖在拉伸身體。除了她,沒有人在看其他人。
地鐵即將進站的廣播傳來,巨大的噪聲隨著地麵一起顫動,顧瑜轉身看向對麵,隻見黑暗中逐漸亮起一道光,是相反方向的列車到了。顧瑜走過去,她看著人們在短短幾十秒內上車下車,匆匆離開。車門關了,這一麵隻剩她和那位穿紫灰色地鐵工作服的女人。對方看了她一眼,也許是疑惑這個人為什麼不上車,或者,這個人下車後為什麼不走呢?
她在這座城市坐過很多次地鐵,卻是第一次親眼看著地鐵離開,原來地鐵離開的速度是這樣的快啊。她以前總是站在要去的方向,等待過後是跟隨,然後又是等待,又是離開。她從沒想過會被地鐵拋下,就像被時間拋下一樣。
火車在行駛,顧瑜黑色保溫杯裡剛接的開水隨著震動而泛起淺淺的漣漪,她雙手握著杯子,用熱氣熏蒸著她的眼睛。透過這薄薄的水蒸氣,她看見城市的夜燈在車窗中一瞬一瞬閃過。她的家鄉離大學很遠,她將在火車上跨越零點的界限。
臨近午夜了,她緊張地看著窗外,不敢看時間,也不敢眨眼。
突然,在她根本意識不到的時候,她回到了大學的宿舍。
是的,她從不時有人路過的車廂裡,從火車鋪著白色床單的臥鋪上,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床上。穿的是平常的睡衣,包在桌子上,手機在充電……這熟悉的一切讓她感到全然的陌生與恐怖,就好像火車是假的、學校是假的、身體是假的、白天和黑夜、時間和空間都是假的一樣。
她捂住嘴,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淚。默默哭完後,她屏住呼吸,然後深深吐了口氣。她還活著,那這就不是最壞的結果。今天是昨天,但今天的她不是昨天的她,終於,顧瑜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這個瞬間究竟發生什麼了呢?”她回想零點時的感受。
她確定自己沒有眨眼。但是,眼前既沒有閃過一道白光,身體也沒有任何感覺,連意識都是連續的。耳邊從火車哐當哐當的行駛聲,瞬間變成了舍友們輕輕的呼吸聲和宿舍窗外喧囂的蟲聲。沒有過渡,沒有間隔,沒有停歇。
所以,是夢嗎?
如果是夢,為什麼會如此真實、漫長,如果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