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瑜閉上眼睛,終於感到了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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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周三。
早上,她直奔課桌,書不在那兒。她仔細地翻查了課桌,還有其他課桌,除了她留下的字條和彆人落下的垃圾,什麼都沒有。
中午,她看到那本書回到了圖書館書架上原來的地方。書的線索斷了。那麼,那個陸宛追逐的女孩,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呢?
圖書館的電路在維修,監控是看不到的。她問管理員,問路過的學生:“請問,兩天前的周一,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長得和我很像的人啊?我找她有急事……”可顧瑜隻是個普通人,不認識她的人,怎麼可能在意和她一樣的另一個普通人呢。
宿舍,陸宛端著臉盆正要去洗衣服。顧瑜跟著陸宛,一路追問周一那個女生的細節。
“顧瑜你今天怪怪的,居然還知道我前天做什麼夢,得道成仙了嗎你。”陸宛一邊搓衣服一邊說。
“是被打入地獄永不超生了。”顧瑜苦笑,她不想再解釋了。因為她說不清楚,因為她說出的話第二天都會被忘記。既然如此,何必給她們帶來多餘的疑懼呢。更何況,她不想被當成異類,即便她已經是了。
平靜緩慢的荒謬遠比瞬間爆發的瘋癲更讓人失去抵抗的勇氣。
“周一那個女孩的處境會不會和我一樣呢?還是說,她已經替我去生活了,隻剩我被困在了這裡,困在了一個周三裡?”她到底是做了什麼,才會觸碰到這普通人觸不可及的恐怖呢?或許,圖書館裡的書會有答案。
她從那本故事書開始,一本一本,一排一排,刷刷刷,手指快速翻動著書頁,快到眼睛都要跟不上了……
下午的第二節課上課前,陸宛打來電話。顧瑜說今天有事不去上課了,陸宛笑說:“顧瑜你終於也開始逃課了。”顧瑜用對方聽不清的聲音喃喃自語道:“我沒有逃課。我已經上過課了,上過太多的課了。”
從中午待到了晚上,圖書館閉館的時候,顧瑜不得不離開。
午夜將近,她剪下指甲和一大把頭發握在手裡,閉眼,手越握越緊,手心裡的毛毛刺刺有點癢,指甲戳進肉又有點疼。突然,感覺變了。顧瑜立刻睜眼,借手機的光,一片片指甲竟然都回到了原位。伸手摸了摸,頭發也回到了原位。她深吸一口氣,看向各個顯示屏,又是周三,時間也回到了原位……啊,不對,隻有時間沒回到原位。顧瑜已經分不清時間的原位是哪裡了。
她剪下的頭發和指甲回到了身上,沒有穿的睡衣也穿在了身上。身體也是物質,那就是說:“時間、空間、物質,都是在循環的。”可是,就像昨晚從火車上回來的時候依舊保持捧著杯子的動作,剛才她也依舊緊緊握著手。是的,她的姿勢沒有被強行改變!所以,循環是可以產生偏差的,對嗎?
隻是,如果偏差太大,這變化的中間會不會出現什麼問題。比如,要是昨天的顧瑜死了,今天的顧瑜還能複活嗎?如果能,她會不會造成某種時空的斷點,或者打亂宇宙的秩序呢?如果不能……不行,她不能再想了,太危險了!
“難道是因為我一直遵守規則,才會陷入這樣的恐怖嗎?”顧瑜無聲自問。
像她這樣刻板、懦弱、守序的人,真是再沒用不過了。任何可怕的事情降臨到她身上,她都會慣性地繼續遵守規則,看得到又如何,她永遠不敢激起一點多餘的浪花。
窗外的蟲子還在大聲鳴叫,她卻感到了寂靜,是遊離在太空卻能看到地球時的那種,被放逐的寂靜。
“為什麼我的記憶不隨著時間一起被刷新呢?”如果無知無覺,如果不曾發覺,如果……如果她像大多數人那樣麻木而暴力、原始而天真,那麼……啊,這個世界出了什麼問題?她的世界出了什麼問題?她的存在是問題本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