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老爹此時突然開口:“不用做推車,我們家在縣城東街有一家鋪子,改日去拾掇拾掇就可以在那裡賣。”
林洄聞言高興的一下子站起來了,如果有鋪子不但推車的開支可以省,以後刮風下雨的天也可以不耽誤,況且自家的鋪子還不需要掏房租。
不但林洄反應激動就連星月星河都是一愣:“啥?我們家在縣城還有店鋪?”
老爹站起身:“你過來跟我回屋拿地契。”
一張舊黃的紙上麵寫著滿滿當當的字,還有一個大大的紅色寶印,字林洄雖不認但江鬱點了頭說:“確實是地契。”
但林洄不理解,他問老爹:“地契在我們家為啥您沒賣也沒租還從未和我們提起過?”
老爹苦笑:“這些地契都是你娘的嫁妝,你娘走後我就再沒動過他們,本就是想著有一天能交到你手上給你的,如今你用得上了自然就拿出來了。”
林洄懂,這個時代雖封建但也有很多禮儀和道義是一些人不願去違背的,女方的嫁妝是一輩子歸屬於女方的財產,除了女方自己任何人都無權動用,隻有沒用的男人才會打著妻子那點嫁妝的主意。林洄的娘雖已身死,這些嫁妝按理也是會過繼到林洄名下的,但老爹有代為使用的權利,但老爹不願意動用亡妻的嫁妝補貼過日,而是選擇把這些東西移交給林洄,這也是他對亡妻最後的一點思念了。
他乾裂的大手撫摸著一張張泛黃的地契,眼前重現妻子那日穿著大紅喜服嫁他的模樣,她是商賈之家,他是新登科的探花郎,他對妻子立過誓的,要一輩子對她好,要一輩子保護她還有未來的孩子,可到頭來他一樣都沒能護住。
“這些地契本就屬於你,以後你拿著吧,想用便用不必來過問我。”老爹眼裡眼淚在打轉,“都回去吧,我要歇下了。”
林洄在被趕出門後叫了一聲爹,老爹眼裡含著淚輕拍了幾下他的手背,讓他不要擔心。
一盞燭火拽出的影子搖曳在江鬱屋裡,突然從窮小子變身成公子哥的感受還不太真實,林洄手裡二十幾張地契叫來江鬱幫他一一辨認這些都是哪裡的房子。
江鬱就著模糊的光影:“這個在南市,這個在東街,這個是北市,這個也在南市…”
二十幾張地契,不光有寧雲的還有周圍的其他縣城的,但寧雲居多。
江鬱忽然有一個想法,他抬眸問林洄:“你母親不會就是寧雲人吧?所以老爹才選擇在寧雲定居?”
林洄揉揉眼回答:“不知道,我娘去世時我才三個月,根本什麼都不清楚。”要問他家以前是不是寧雲人他更不知道了。
夜裡忽然下起了雨,風聲雨聲片刻不停歇,點點雨滴打在泥磚瓦房上,濕冷不由得漫上全身,江鬱忍不住將腿上的被子拉緊了些,袖子遮口悶咳了兩聲。
悶咳猶如隔靴搔癢,沒能止住反而越演越烈。
林洄本是困的眼皮打架,卻被江鬱的兩聲悶咳無端弄精神了,他見江鬱低眉掩麵咳聲此起彼伏,霎時間困意全無。
江鬱咳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背上落下寬大而溫暖的手掌,一下一下的順著他的背,輕拍了拍。
他聽到頭頂有聲音傳來:“怎麼了?著涼了?”
從前生病都是家裡的仆人,嬤嬤照顧著,他母親去世的早和父親也不親,唯有一個和他一母同胞的兄長偶爾會來看看他,寒暄上幾句,卻從未有過像林洄這樣一下一下給他順背,好像把他整個人都攬在懷裡。
這種微妙的感情就如一個被凍了太久的人突然給他一個滾燙的湯婆子,他感覺不到溫暖隻能感覺到痛——他並不習慣。而是下意識的推開了林洄。
林洄怔住了,他停在半空中的手忽然落空,盯著江鬱濃黑的長發和白皙的脖頸,下麵的人悶悶地說:“沒事,老毛病了,陰雨天就會不太舒服,不礙事的。”
“太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不是還要去看鋪子情況嗎?”
林洄心裡清楚江鬱這是在趕他走,沉默一瞬,他開口:“好,那你也休息吧,不舒服或者想拿東西可以叫我。”
江鬱並不作聲,林洄默默退出房間,走時還順手幫他把蠟燭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