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答案孫郎中心中也不再惦念了,起身活動活動筋骨,去前堂給人診病去了。
林洄坐在濟善堂角落的椅子上等了一下午,看老郎中不停歇的看十幾個二十個病人,並樂此不疲,他為窮苦人哀歎,對患者抱有悲憫,幾千年前中醫先生的模樣在眼裡活了,他想這大概才是真正熱愛和獻身醫學的模樣吧。
當天上的雲卷了又卷,舒了又舒,湛藍色更加深邃,遠處燒起橘紅色火光。他想起家裡的灶台上燉著豬骨湯,江鬱坐在房間和燕子親昵的臉,二十六年以來未曾感受過的空洞被一點點填滿,占據,他竟覺得幾個時辰的時間也不是那麼難熬了。
他都沒注意到,藥童時不時看過來的視線,懷疑著林公子自己坐著傻笑什麼呢?莫不是瘋病落下的後遺症。
黃昏時,孫郎中帶了一個藥童和藥箱銀針袋,坐上林洄歸家的老黃牛車,一路顛簸過去,孫郎中差點骨頭顛散架,到了地方下車扶著腰站了好半天。
星河最先在院子裡看見他,小跑過來叫了聲:“大哥。”又看了看林洄身邊的老者,叫了一聲,“孫郎中。”
星月在江鬱屋裡趴窗戶看向外邊,說:“哥帶客人回來了?咦,怎麼是孫郎中?”
孫郎中可是縣城裡最出名的郎中,一般都是待在濟善堂不出來了,怎麼會突然到自己家裡來?
江鬱雖不太出門,但對孫郎中的名號也是知曉的,一時間一家人全部站在門前。
星河有些奇怪問:“孫郎中您怎麼來了?”
林洄說:“當然是來給咱們看病啊。”
星河更奇了:“哥,你病了?哪裡病了我們怎麼不知道?”
林洄笑笑:“不是我,是給爹和你嫂子請的。”
星河頓時明白了,開朗起來,聲音裡是不可抵擋的雀躍:“那有孫郎中在,爹和嫂子的腿是不是就會好了!我去喊爹和嫂子!”
江鬱得知孫郎中的來意後先是有些激動,而後他有些惶恐,他的腿是多年舊傷,壞了以後一直沒找郎中看過,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重新站起來的可能,若是能他自然高興,若是不能,那也沒有比不能重新站起更壞的結果了。
至於老爹,他和孫郎中是舊相識了,那時候他腿還沒傷,剛來到寧雲縣,抱著林洄不知道從家裡到濟善堂跑了多少回,後來治了很久林洄的瘋病也不見起色也就淡了。
如今二人突然見麵倒更像是老友與老友之間的相見,寒暄一陣後切入正題,孫郎中對老爹的腿檢查一番,深蹙著眉問:“你這腿是怎麼傷的?”
“以前的時候接一些上梁修繕的活,不小心從上麵掉下來摔了,再以後就是如今的樣子了。”
孫郎中半眯著眼睛,將信將疑,上手摸了摸,骨頭沒斷,倒是膝蓋壞了,不向是掉下來摔傷的,倒像是被人那棍子硬生生打壞的。
他狐疑的抬眸看林承甫,老爹眼裡的情緒隻需要他們為人父母的一個眼神便能體會到,孫郎中明白他的意思了,半響都不再說話。
老爹問:“還有恢複的可能嗎?”老爹明知故問。
孫郎中果然搖了搖頭:“骨頭沒斷膝蓋的韌帶斷了,時間太久了就算重新接上去效果也微乎其微。”
老爹神情中沒有失望,也沒有釋懷,他沒有任何表情的淡漠接受了這一切,不如說他已經認命了。
星月星河卻有些傷感,老爹安慰他們:“無事無事,有了那條拐也不耽誤什麼事。”
林洄在身後眯著眼眸情緒同樣看不出來,手指突然被什麼捏了捏,錯愕回身看見是江鬱,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挪到他身邊了。
江鬱捏他手指,看向他的眼睛裡是被融化冰川有點溫度的春水,他輕聲安慰林洄:“你也彆太傷心了。”
原來是被誤會了,林洄怔愣後釋然一笑,反手就把江鬱捏他手指的那隻手整個包進自己的大手裡,還不要臉的和人家十指緊扣。
他俯身到江鬱耳邊,輕聲說:“我更擔心你。”
這次倒是江鬱不明所以了:“擔心我?”
擔心我什麼?他本想這麼問,可他看見林洄的眼神便明白了。
擔心什麼呢?擔心他的腿傷好不了啊,擔心他會不會因為這個傷心。
這個人的眼神裡的光分明是憐惜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