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鳥十分自然的進了院門,從前幾次林洄晚歸,江鬱都隻穿件單衣在桃樹下坐著,如今倒是自覺多在雙膝上蓋了一層毯子,肩上也披了厚衣服。
林洄沒了機會再逮人說穿得少,隻能見自己肩上的小家夥,對江鬱說:“它這幾日倒是長大了不少。”尾部的黑羽已經全部長出來了。
江鬱施施然點頭:“在過幾日說不定就要飛走了。”
這隻雛燕最初就是由江鬱發現的,也是江鬱救下來的,在家裡養了這麼多日子現在要回南渡冬,難免有些傷感。
江鬱是整日待在家裡,無聊些再所難免,林洄斟酌語氣道:“等它走後你要覺得無聊我們養隻彆的小動物?”
江鬱聞言搖搖頭,少有的直抒胸臆:“無論養什麼都會有分離的一刻,不養了。”
動物的壽命不過十幾年,林洄以前也有養過毛孩子的同事朋友,自從家裡的毛孩子們走後就什麼都不敢再養,說怕看見了傷感,觸目傷懷。
林洄沒養過,但他嘗過思念的滋味,便不再多說什麼,推著江鬱回屋。
距第一次孫郎中治腿已經有半月過去了,林洄每天為江鬱重複做同一件事不覺辛苦,隻希望每天問江鬱的時候能多得到一點肯定的答複。
他一直很規矩,至少比江鬱想象中的登徒子規矩的多,林洄眼蒙著手帕替他揉藥酒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這倒顯著江鬱之前的擔心完全多餘,正人君子的形象屹立不倒,規規矩矩做事。
大手行過的每一寸都是走在他預設的路線上,饒是如此,一路從腿根處摸下來心裡怎麼可能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林洄麵上裝的平靜,心裡早就翻騰了一輪又一輪,幸好那些手帕將這些不乾淨的欲望遮去了一二,才讓他得以繼續。
現在他閉著眼睛也能在腦海裡清楚勾勒出那雙腿的景象,沒人比他更熟悉,獨自在心裡暗暗竊喜。
江鬱靠在床頭翻一本書像是完全沒一點防備。
書頁滑過的聲音就在他耳邊,林洄掐著一處膝窩說:“這裡好像比之前圓潤了些。”
他整日的骨頭湯,補藥好生喂著,如今才終於有了些起色,心裡有些欣喜,手裡仿佛在團一個皮薄餡大的包子。
江鬱翻書的動作停了,不滿意的抱怨:“如今嫌我胖了?”
林洄連忙認錯:“不,胖些好,你先前太瘦了。”
胖些才好生寶寶。
他腦子裡突然想起了前些天孫郎中說過的話,自此他陷入了思想困境,江鬱真的能生寶寶嗎?該怎麼生?用什麼生?
他思想跑了天,手上的力道就變得沒輕沒重,惹來貓主子的驚呼:“誒!輕…輕點,你用那麼大力做什麼?”
跑馬車的思緒突然全部被揪回來,還一臉的茫然和錯愕:“疼了嗎?”
他的腿比先前感覺豐富了不少,而他自己又對痛十分敏感。
江鬱眼裡隱有淚花點點頭,突然想到林洄現在看不見,這才委屈叫出聲:“嗯。”
腿上的知覺在逐漸恢複,力道大了些他能感覺疼,甚至林洄按到一些穴位他都能感覺到癢。
林洄歉然收了手,說:“抱歉,我輕一些。”抬手正了一下眼睛上的手帕,結果……也不知是哪裡鬆了,兩隻手帕直接從他鼻梁上滑了下來。
他曾幻想過無數次的畫麵,就這麼突兀的暴露在眼前,一雙雪白刺目的腿讓他腦子“嗡”的一下,長鳴一聲,血液滾燙如岩漿,全身倒流。
兩人視線相對,說不上是他的錯愕更多一些還是江鬱的驚恐更多一些,但是他幾乎立刻注意到了,江鬱發紅的眼尾和盈滿水汽的眼眶,林洄隻覺得心尖那裡被人狠狠咬過,腦袋裡的想法呼之欲出——
他不想做人了。
二十多年的教養,通通丟到一邊,什麼發乎於情,止乎於禮,腦子蒼白的隻想做一隻原始野獸。
林洄一個箭步上前突然抓住江鬱的小臂把他整個人往前一帶,江鬱頓時大驚失色,手臂吃痛,驚呼尖叫著撕扯,滿身抗拒,曾經的噩夢洶湧如潮水湧現,恐懼瞬間彌漫了他滿臉,血色倒流,慘白如紙。
他驚吼:“林洄!你做什麼——”
四目相對片刻,林洄失神片刻,終是身體僵硬沒做出任何反應,理智稍微回來了一些。
不行,他不能——
至少在江鬱給出答複前他不能做畜生,隨後他從江鬱身後拿來了被子將其牢牢裹住,他再舍不得眼前美景也還是轉過了身,聲音暗啞,乾咳了幾聲:“今天就先到這裡吧。”
說完,急匆匆走出了屋子。
房間裡隻剩江鬱一人獨自錯愕,他握在被子裡揉著發痛的手腕。
抽泣聲漸息平止,過了良久,江鬱從散亂的發裡抬起頭。
林洄走了?
可是剛才他分明看得一清二楚。
眼是欲望的深淵。
那人分明想要他,可正當他以為一切都要回到原點重蹈覆轍,那人又突然做出了截然相反的事。
這世上真的會有人能做到,發乎情,止於禮嗎?
從前江鬱認為沒有,如今變得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