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洄仔細看了看,雖然手藝比以前更精美,但各處的留下的線條能看出確實是出自江鬱之手,隻是——這小廝的手抖得實在是太厲害了。
他將手帕還回去道:“不必了,該說的昨天都說清楚了,我知道他有苦衷,我們緣儘沒什麼好說的了。”
“撲通”一聲,小廝直接跪地不起,哭道:“公……公子,求您去一趟吧,昨日……昨日郡公回來後便起了高熱,燒得不省人事,嘴裡還念叨著您的名字,小的也是迫不得已啊——求您可憐可憐我。”
林洄騰地一下站起身,“他……”
關心則亂,關心則亂──克製住焦急的情緒,仔細想想,這個人的行為太可疑了。
林洄冷靜下來頓了頓道:“如何證明?”
小廝想了想,掏出一塊銅牌,“這是小人在郡公府上當差的銅牌,憑這個才能出入郡公府。”
林洄不再懷疑,“帶路吧。”連藥包都落在了桌子上。
那人邊走邊說:“公子莫怪,咱們小門進去能快一些。”林洄應了一聲好。
馬車在偌大的府邸停下,侍從很多都在灑掃,每個人都沉默著不說話,林洄眉頭微微蹙起,小廝帶著他穿過花園一路引他到房間,推門而入站著一個男人的背影。
還不待他說話,那人便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個溫潤和煦的笑,“林公子,咱們又見麵了。”
身後傳來關門的聲音,林洄不用想也知道被騙了,索性盯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咱們也見過兩次,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張寧森森笑出聲,複而像那日一樣,轉眼猙獰,甩手就砸了一個杯子,“你是什麼東西,也配問我的姓名!”
青玉瓷頓時四分五裂,碎瓷片四濺紛飛,在他臉上劃出一道血線。
林洄沒躲,心想這人的脾氣也太差了,說不了幾句話就要發怒。
這個屋子陰暗潮濕,窗欞密不透風,張寧的表情恨地要吃人,喊道:“來人,把他給我拿下!”從暗處呼呼啦啦湧出十幾個手持精刀的人,五六隻手沒輕重地壓著林洄肩膀。
張寧居高臨下俯視著他,上次沒注意,張寧這才有機會仔細瞧瞧林洄這張臉。
世間果然都是容貌抵三分,這雙眼睛就連凝視著人也是冷厲清雋,可惜他討厭長得好的男人,更討厭長得比他好的,這樣的眼睛挖出來做成收藏品才合他心意。
張寧百無聊賴般歪了歪脖子,左手卻帶起風,甩手狠狠打在林洄右臉上,不容片刻薅起頭發,強迫林洄抬起臉與他對視,“就是你這樣的東西讓他五迷三道?”
林洄耳邊嗡鳴,口腔裡一股子腥甜味,一口血沫吐到了張寧眼睛上哂笑道:“原來是沒想到自己竟然連我這樣的東西都不如。”
張寧被他猝不及防地淬了一臉,頗為不可思議地抬手摸了一下臉,話語間像個癡傻的瘋子:“勇氣可嘉,你是第一個敢對我這麼做的人。”
林洄也回道:“不會是最後一個。”
話音剛落,對麵的人突然狂笑起來,臉皮上的褶子仿佛要脫離這具勉強尚可的骨相自立更生,眼尾和嘴角勾到一起,牙齒翻白牙齦血紅,他宛如一個精神分裂,把這當成了自己的病房,而林洄就成了他的發泄工具。
用一種牙齒近乎咬碎的聲音在他耳邊說:“我這裡有許多好玩有趣的事,不如本官今日邀請公子體驗一次刑部的一百零八種遊戲。”手指就要扣進林洄的頰側,血印浮現,他欣快愉悅地說,“林公子,你猜自己能撐到幾時?”
地牢裡陰冷濕潮,隻有昏黃的兩盞燭火得以看見一點光輝,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爛的難聞味道,光是聞著就已經讓人作嘔了,而張寧身邊燃著什麼不知名的香料,混合著馥鬱花香,形成了彆具一格的奇臭味。
林洄本就胃有傷,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聞到這股詭譎的味道頓時酸水反胃,控製不住地乾嘔起來,他的餘光裡看到的儘是倒地的屍體和掛在刑具上慘死的人。
張寧轉身背對著他,手裡不知道拿了一個什麼,黑黢黢的林洄看不清,那張扭曲的臉輕笑道,“林公子——你可千萬彆叫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