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洄是第二天夜裡醒來的,他睡的極不安穩,醒來時仍舊心有餘悸,若不是喉嚨乾啞似火燒一般,恐怕他要睡得更久一些,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水。
一口氣喝下了五六杯才解救下乾涸沙啞的嗓音,他這才看清眼前的江鬱,以及周遭陌生的環境,虛弱的嗓音如同嗡鳴聲:“這是哪兒?”
“郡公府。”江鬱說,“你現在是安全的。”
林洄心下了然,有氣無力地點點頭,氣若遊絲道:“多謝你。”
睜眼對他來說都是一件消耗力氣的事,此時卻掙紮著要起身。
江鬱慌忙按住他的手,四目相對的瞬間,江鬱卻在他眼裡清晰的看到了冷淡,這是他最不願意看見的。
江鬱道:“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但是你現在傷得很重必須好好休息養傷,等傷好了以後你再離開也不遲。”
林洄倒是冷漠許多:“勞您掛心,林某有地方養傷,而且林某這身傷多數也是因為您。”
心如刀絞,肝腸寸斷,江鬱想張口辯解,卻發現自己早已百口莫辯,他閉了閉眼,眼眶濕潤,“你一定要和我這麼說話麼?”
林洄頓住一瞬:“那我是不是和你說話之前得先跪下磕幾個響頭?”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江鬱垂下眼眸,對下人們低聲吩咐離開,等所有人都離去偌大的屋子隻剩他們兩人。
燈火煌煌明亮,燭影搖曳,燈芯之中火光如星,紅蠟潸然落淚。
江鬱低低的聲音裡裹挾上濃濃鼻音:“是我辜負了你,騙了你……真的,對不起。”
“這話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林洄淡然道。
“可是……我也真的很擔心你,能不能先不要和我置氣,等你的傷好一些再走,等你好了我不攔你……真的……”
林洄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看向彆處,卻也擋不住心裡的酸楚,以前的時候在他的理念中讓喜歡的人哭泣是一個男人的無能,遇見了江鬱覺得讓愛的人流淚是他罪該萬死,可直到現在──他們的關係又變了。
全心全意投入的感情之中充滿了欺騙和利用,深愛之人根本不愛你,他的眼裡從未有過你。這巨大的打擊和挫敗感就是被最信任的人蓄謀已久的從背後捅了你一刀,而後五年你還一直在回味這一刀的滋味尋找捅你那刀的人。
很可笑不是嗎。
你要喝一杯水,臨近喝之前才看見水裡麵全是泥渣和灰,即使這杯水是瓊漿玉液你也不會再喝了。
林洄對江鬱已然心動,但感情也隻能止步於此,不純粹的感情,及時止損才是最需要做的事。
林洄苦笑一聲,儘力將聲音放溫柔一些說:“你沒有對不起我,隻是你沒有選擇我。我知道你哥哥對你來說有多麼重要,做出這樣的選擇我不怪你,你有你的責任,我也該有我的生活,我也有一雙弟妹要照顧。我們彼此都沒有錯,隻是緣分用儘了,我們本就不該結為夫妻同你生活的幾年已經是我賺了,沒什麼遺憾留戀的了,往後我們花開兩朵天各一方,彼此安好就行了,所以我沒道理在你這裡繼續養傷,你也不必挽留我。”
那我欠你的該如何償還?江鬱在心裡想。
可能就是心有靈犀的感覺,林洄恰好在這時開口:“我也從未覺得你虧欠我什麼,不必補償我。”
說完心裡回味一下,苦歎道你欠我的何止是這一點。
不過這些往後都不重要了。
江鬱:“可是張寧不會就此罷休的……”
他眸色幽暗深遠,叫人看不出情緒:“無所謂,我剛好有些賬要和他清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