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雲到盛京的路程少說也要十日，水陸兼通也要七日，林洄窮儘所有的辦法和關係第六日晌午才回到寧雲。

六日以來每日睡不上兩個時辰，日夜兼程的趕路傷口出血早已不止一星半點，身前的一片衣襟由殷紅轉為深褐，一雙眼眸遍布血絲，眼下的淤青蓋都蓋不住。

一進寧雲林洄直奔仙客樓而去，蘇清淮自然猜到他肯定是要回來的，隻是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快，半人半鬼的林洄出現在他麵前時，蘇清淮魂都要被嚇掉一半，手忙腳亂。

蘇清淮：“你回來了？！”

林洄：“他們三個現下在哪？”

許是奔波太多日，林洄極少休息和講話，如今一開口嗓音嘶啞乾澀，再配上一副煞氣逼人的模樣蘇清淮差點以為無常索命來了。

蘇清淮剛要開口，眼神帶到了林洄身前的一片深褐，和空氣中那若隱若無的鐵鏽味，蘇清淮臉色瞬變，當即回過味來，話到嘴邊來了個急轉彎：“你彆著急，他們目前還沒事，隻是被收押官府，我已經找人打點好了既沒受皮肉之苦也不缺吃少喝，你……”

先歇歇，三個字還未等出口，林洄果然不出他所料之中的暈倒了。

“來福，快去請郎中！”

肚子上一片的血痂已經到了慘目忍睹的地步，蘇清淮不敢想象幾年不見的兄弟，走時好好的人怎麼會成如今這副模樣。

接連幾日的極限，身體終是先撐不住了，額頭燙的能烙餅，臉色比紙灰蒼白，把蘇清淮嚇的什麼人參靈芝成小山一樣的往上堆，鬼門關走一趟好不容易半夜燒退下一點，能讓林洄睡個安穩覺，結果都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了，突然半夜醒了。

雙眼布滿血絲，眼底烏青直勾勾地盯著蘇清淮，手勁極大扯他胳膊，一開口就噴出一口鮮血：“他們三個在哪？”

蘇清淮恨不得薅起林洄在他耳邊扯著嗓子喊祖宗你歇歇吧——

可他少有的耐心道：“真的沒事，你能不能等明天再說，你先睡一覺吧祖宗……”

而躺床上的那位並不領情，啞聲低喝：“趕緊的！”

蘇清淮見他眼神清明，也不打算瞞著什麼，“你得冷靜，聽我把話說完——”

林洄走後蘇清淮這邊一切都在穩步前進，仙客樓的生意蒸蒸日上，錢莊商會的事也如他倆所料漸漸有了緩和，林家三個孩子各司其職，沒事他們會來仙客樓小聚一聚，或者蘇清淮隔三差五的去看看。

三個小孩都有自己的正事做，也沒有紈絝子弟，總得來說就是啥啥都挺好，可變化就出現在半月前。

林星河身為木匠工作性質特殊，時常會跟著自己師父去這村修廟，去那村建學堂，隻有沒事的時候才會留在家裡做物件。這次不巧，就是去另一個村子給蓋寺廟去了，不巧第二日碰上了幾個因山匪受了傷而躲在寺廟的幾個商人。

“這同通敵叛國能有什麼關係——”林洄忍不住嘶聲問道。

蘇清淮歎了一口氣：“他救的那幾個商人是胡商，胡商心懷不軌跟著星河回了寧雲縣，第二日縣令就死了——那幾個胡商殺的。”

“事後，據說是在你家搜到了與邊境往來的書信，落款是林承甫。”

林洄忍不住被氣笑了，從未聽過這麼離譜的事情，老爹在五年前就過身了，在朝廷做官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三十年前的事捕風捉影到現在，這誰要是不信是誣蔑，腦子怕是白長了。

蘇清淮：“通敵叛國是死罪，大雲律法是要株九族的，縣令身死不到半日便來了新縣令，仙客樓上菜都沒這麼快的，於是按律法便將星河星月收押入獄聽後發落，但他們目前也隻是捕風捉影的階段，這等大罪，需得一層層上報到盛京那邊由大理寺和皇帝定奪，地方不敢做什麼。”

“我花了不少銀子從中打理，狗縣令那裡說不通，其餘人等從上到下都打理了一邊。”

按理說連坐這種罪，子嗣應該從上到下一個都跑不了，偏偏身在盛京的林洄卻一點事都沒有，可見張寧知道失手過一次再想殺他難度已經不可同日而語，所以他隻敢那林洄遠在寧雲的弟妹下手。

人沒事，林洄的心落回了一半，半晌緩緩吐出字：“……多謝你了……”

蘇清淮擺了擺手，“你先養好你自己，誰要是看見你這副樣子，沒事都能讓你嚇出事。”

說罷，他眼神不自覺得落在林洄腹部緊纏的絹帛上，看著都疼的血淋淋傷口，艱難道：“你這是怎麼搞的？”

林洄長歎一口氣：“一言難儘，商會那邊什麼狀況？”

“無非是一群其他商會的各個主事出來煽風點火，落井下石，但沒有實質性的問題存在，損失還在可控範圍內。”

“哦對了。”蘇清淮突然想起來，“出事後幾天，原本一直中立的寶通商會老板竟然在商會上站出來幫我們說話。”

林洄：“寶通如今的當家人還是萬老板的女兒麼？”

蘇清淮搖頭，“早就不是了，萬老板的女兒好像萬老板出事那年就已經嫁人了，寶通如今的掌事人極不好說話也鮮少露麵，我同他交往過幾次聽他話裡話外的意思，總覺得他們幕後之主另有其人，他也隻是聽命行事。”

“嫁人？”林洄疑道，“嫁誰了？”

蘇清淮又是搖頭，“不知，但她已經不在寧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