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了一身藍衣,站在盆栽前擺弄綠葉,故作輕鬆的姿態,笑盈盈地和他們打招呼。
林星月的臉上綻放了花一樣的笑容,不過隻是一瞬,這朵花就蔫下去了,這姑娘眨眼的功夫就意識到她哥不對勁。
“哥,你怎麼了?蘇大哥不是說隻是些小傷嗎?怎麼憔悴成這樣?”
一上來就是奪命三連問,林洄一陣頭疼,他最不想麵對的就是星月,不是彆的原因,小姑娘心思太細膩,眼太尖。
緊隨其後的一聲是林星河:“哥——”
傻小子長高了很多,甚至要和林洄持平,上來就是一個結實的熊抱,差點把弱不經風的林洄撲倒。
同他一起小跑跟上來的是最末尾的季雲禮,眼神明亮雀躍,喊了一聲:“林大哥。”
他雖不像林星月那樣眼尖,但他極為會察言觀色,星月的表情,林洄的臉色,以及屋子裡漠不出聲的白衣服那位,他猜到事情恐怕不止是他們所了解的那樣簡單,臉上欣喜轉為擔憂,操心的毛病又犯了。
“星河,鬆開哥。”
星月下命令,星河才依依不舍鬆開手。
寂靜一瞬,三個人轉過身朝著江鬱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跪下,異口同聲:“民女/草民,見過郡公大人。”
來時蘇清淮已經和他們簡單的交代過一些事情的經過,以前這人是他們嫂嫂不用行禮,如今他貴為一國郡公,還是皇室宗親,他們不但要行禮,還要行大禮。
今時不同往日,身份雲泥之彆,那一點關係也就徹底斷了。
林洄沒看清江鬱的臉色,也沒空看。剛才星河的那一個熊抱確實碰到那些沒愈合的傷口了,眼下應付幾個小的才是問題。
江鬱臉色一陣青白:“不必如此,起來吧。”
三個人又道:“多謝郡公。”
江鬱放下茶盞起身,“多年未見,你們之間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去廚房看看藥煎好了沒。”
藥隻是個離開的說辭,四道防備警覺的目光,無時不刻在和他劃清界限。
短暫的送走江鬱,等到屋子裡最後一個仆役跟著離開關上門,三個人立刻圍著林洄嘰嘰喳喳不停,星月更是二話不說,拽過林洄的手腕開始摸脈。
季雲禮神色憂慮的望了一眼窗外:“這裡的飯菜大哥可還習慣?”
林洄笑了:“習慣啊,每天山珍海味的吃。”
季雲禮又道:“那住的……”
林洄:“哎呀,吃的住的都是一頂一的好,大雲郡公在這呢,他們還敢苛待我不成?彆婆婆媽媽的了,我想聽聽你們的,五年不見,都長進了不少。”
季雲禮剛鬆半口氣,就被身旁的星月“碰——”的一下拍桌子的聲音嚇得一哆嗦。
“他們給你山珍海味,怕不是東西裡有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吧,哥你的脈相為什麼……”
聲音不大,林洄趁機往她嘴裡塞了塊糕點,按住星月的手:“稍安勿躁,毒是在盛京中的,現在已經解了。”
“中毒?!”季雲禮和林星河眼睛都瞪圓了,“什麼人……怎敢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這盛京還沒有沒王法!”
“法律都是寫給百姓的,你見過那個官爵子弟還要遵從律法。”林洄冷笑,他語態輕鬆的仿佛中毒的那個人不是自己,“五年不見了,今天看見你們三個我懸著的心就放下了。”
林星月道:“五年不見了,大哥倒是越發的消瘦了,甚至不及你當初離開時。”
林洄笑笑看著她,他家的這朵太陽花倒是出落的越發漂亮了,現在的林星月儼然已是成人模樣,完美符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形象。
他的目光拂至星月發頂說:“在盛京還給你買了桂花頭油,可惜碎掉了。”
星月並無絲毫的不滿,搖搖頭:“能見到哥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我們聽蘇大哥說了一些盛京的事,你和……”
她知道江鬱一定會成為林洄的心結,並且在短時間內這個結既不可能解開,也不可能避而不見。
“好問題……”林洄微微仰起頭,好像隨時要倒下一般,成了皇帝的棋,未來的日子他和江鬱不可能不見,可能還得天天見,總不能一直像現在這樣冷下去。
想了半天也沒想到更好的解決辦法,林洄頭一次認栽地說:“再說吧。”
“以後的日子,你們是想留在寧雲還是盛京?”林洄突然問。
三人麵麵相覷,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不同尋常,林星月說:“無論在哪,我們想和哥一起。”
林洄苦笑:“想好,跟著我以後恐怕不會太平,甚至還會有危險。”
他很少說這種喪氣話,此時卻隻想給三個孩子講清楚其中利弊。留在寧雲豐衣足食,蘇清淮在也不會有人欺負他們,去了盛京一切都成了未知數,說不定皇帝今日當他是顆棋子,明日棋子無用就棄了也說不定。
林星月:“早就想好了。”五年前就想好了。
“你不是還有濟善堂的師父要顧。”林洄又問她。
林星月:“師父也希望我雲遊四方,多漲漲見識。”
林洄坐下來,足足思考了一盞茶的功夫,才下定決心。
說實話要是他不能保證幾個孩子的安全,那他寧願他們一輩子留在寧雲這個小縣城裡,也不要受盛京裡那些明裡暗裡的刀子。
“那好吧,雲禮這幾日你替我變賣掉我們手裡的鋪子家產,星月好好和濟善堂的師父道彆,星河忙完這一陣就彆在接活了,估計要不了幾日我們就得離開了。”
“好!”
果不其然,晚膳時江鬱便提出回盛京一事,林洄應聲說好,同時也提出要將家人一起接到盛京。
江鬱頗感意外,他還以為林洄絕對不會再把第二個軟肋交到皇帝手裡,對此林洄給出的回答是:“反正在寧雲也是要被監視,在盛京也是,我何不把他們接到身邊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