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微涼,北極耀眼,月色皎潔卻帶秋風蕭瑟之意,皇宮內廷燈火明亮,熏香嫋嫋。
皇帝手指微屈,劃過信紙,狼皮朱砂印,這是一封來自東境邊塞的信箋,大殿內燭火閃爍,照不出他臉上的情緒。
片刻後,楚江昭提過紫金狼毫筆舔墨,攬袖將要落筆,大殿的門突然被從外推開了。
宮人掌燈,一個搖曳生姿的身影款款向他走來,微微欠身:“臣妾參見陛下。”
楚江昭又丟回筆,臉上陰霾更重了,他起身走過去,聲音卻冷淡的很:“不是讓你好好待在宮裡養胎嗎,跑到這裡做甚?”
萬貴妃見他走向自己,還親自扶她起身,哪怕是在深夜臉上的笑容也像朵花一樣燦爛,嬌嬌地靠在他懷裡,聲音軟軟,貓兒撒嬌般:“臣妾許多日不曾見到陛下,還不能惦記自己的夫君嗎?”
夫君。
這是隻有皇後才能叫的稱呼,可宮中無皇後,她又是從登基前就陪在楚江昭身側的貴妃,所以她就是後宮之中唯一的女人。
皇帝沒迎合,也沒推拒,隻是垂眸若有所思,心思並不在她身上。
“陛下?”萬貴妃小聲叫道,“臣妾還給你做了杏仁薏米露,夜深了您吃過就歇息吧。”
這話說得常伴陛下身側的謝公公都捏了一把汗,當今聖上殺伐果斷,裁決獨斷,最忌諱受人掣肘,這也是皇帝與世家關係勢同水火的原因之一,而萬貴妃身位一個後宮女人卻敢明目張膽的乾涉,難免會觸怒龍顏。
皇帝遲遲沒有回複,半晌才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柔聲道:“下次不要在做了,小心累到你和孩子。”
萬貴妃聞言笑的更開心了,滿心滿眼都是她的恩愛夫君。
“朕在等阿鬱,等他給朕帶回來的答案,你先回宮明早再去看你。”
萬貴妃心滿意足,微微俯身告退。
而她離開的位置,皇帝卻逐漸露出嫌惡之色,甩袖道:“讓今夜值班的侍衛各去領罰吧。”
謝公公連忙跪下,唯唯諾諾應聲,生怕因為萬貴妃再牽扯到其他人。
“阿鬱他們呢,到哪了?”他重新提筆,沒有遲疑地寫了一封回信封好。
“回皇上,這時應該已經到城門了。”
“他和那誰來了直接來見我,不必通報。”
“是。”
——
半個時辰後,剛還明亮的夜空,稀稀落落地飄下來幾滴雨,絲絲涼涼的吹得人困意全無。
階下三人,依次為——大理寺少卿白珩,寧安郡公楚江鬱,林洄。
三人回京複命,皇帝對這次的答複很滿意,打趣他說:“我還以為寧雲饒過你一次便不會再見麵了。”
林洄心說:我倒是不想見麵,你這手都勒到我脖子命門上了如何不見?
而嘴上卻說:“草民蒙承陛下厚愛。”
楚江昭大笑:“看來當初聽阿鬱留你一條命的確是個正確的選擇。”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茬。
楚江昭:“這宮裡遍布都是耳目,你信不信明天一早,所有人都知道你秘密入宮,想反悔也沒有餘地。”
林洄心道,這還用等明早嗎,估計從他啟程的一刻開始張黨的人就全都知道了。
楚江昭來回踱步,邊走邊說:“你看著不像個老實的,我得想想給你個什麼職位,既不浪費又能讓你充分的發揮能力。”
這話聽著可太耳熟了,HR標準話術之一,他以前也這麼用過。
楚江昭:“國子監,禦史台,還是六部?我想讓你進六部,這樣吧戶部侍郎,監察禦史,國子監你自己選一個吧。”
這多客氣呀,反正都是一死還在意怎麼個死法嗎?
林洄:“那就……”
楚江昭搶先一步:“那就戶部侍郎吧,正好前幾天死了一個,你頂上他的位置。”
林洄:“……”
這皇帝怎麼神叨叨的,林洄心裡突然爬過一陣寒戰,終於知道江鬱那點陰鬱偏執的性格像誰了,楚江昭這性格絕對是比他弟弟有過之而無不及。
“草民,謝主隆恩。”
“好了,辛苦阿鬱白珩了,你們趕快各回各家早些歇息吧,那個誰你今晚在宮裡待一宿,明早隨朕上朝。”
除了江鬱臨走時讓他放心說三個孩子他會照顧好,兩個人就真的各回各家了,楚江昭讓林洄留宿宮中也真的隻是睡覺,還是在隨便一個偏殿的小塌上湊合一夜。
五更天,天色都沒亮,一群人居然就已經在殿外候著早朝了,一群大臣在皇帝未到時相互道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