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勉在朝堂上為林洄的申辯之言,才是江鬱注意到她的真正理由。
花池裡的荷葉已經有枯萎之勢,風一吹搖搖晃晃一副苟延饞喘的樣子,江鬱丟掉手裡最後一粒魚食,抖掉殘渣,那群錦鯉也不肯離去。
王若隻能看到他細瘦的背影,收緊的腰腹,以及隨風動華服下忽明忽暗的白皙手腕。
王若攥緊了手指,心想原來這就是讓林洄五年都念念不忘的人,她身為女子都自愧不如的容貌,和這等高貴的出身。
江鬱忽然回身望著她,問道:“你覺得他是怎樣的人?”
這個“他”不言而喻是誰。
她有些緊張,良久才鼓足了勇氣:“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也是……我喜歡的人。”
我喜歡的人。
這五個字終於說出來了,王若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林洄尋妻的時候這話說不出口,怎麼說都覺得有一種趁人之危的感覺,後來她知道真相了,王若心疼他的同時也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絲曙光。
果然。
江鬱挑了挑眉,溫和的模樣冷下去了幾分,也是良久才聽到他說:“情有可原……”
如王若所說,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所以那麼好的人當然會有人喜歡,隻是他聽到這話時心裡還是有點不太好受。
王若選擇先開口:“那日我也在金澤寺,並未離去。”
江鬱默默轉過身,沒什麼表情的看著她,王若心臟一緊,衣服都要被指甲摳爛了,明明已經緊張到瑟瑟發抖的程度,王若卻偏要抬頭微揚起下巴,努力想找回身份之間的懸殊差距。
“我知曉他對您感情深厚,可我對他亦如此。從衢州他救我的那次起,我心裡的人一直都是他,您是心中有家國大愛的郡公,可他是個想要平安幸福生活的普通人啊,您與他曾經結緣可是這緣也是您自己不要的,既如此現在又為何拽著他不放?”
王若自己都想不到她竟然如此大膽,畏懼和膽怯在此刻統統轉變為怒火。
江鬱麵色依舊沉靜,甚至沉靜的有些可怕,可袖後一雙手差點骨頭都要握碎。
剛才一番話說的一點都沒錯,是他自己先放手,是他自己不珍惜,可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隻能用其他方式將人留在身邊,曾經他自問過不後悔答案,現在真真切切悔了。
他沒有從正麵回答王若的話,旁敲側擊提點幾句:“他牽扯的事情遠比你想象的要多,對他無害的前提下我不會阻攔你們之間的任何事情,但你也不要乾涉我與他的感情,他對我曾經對感情也遠比你想象中的深厚。”
說完他冷漠轉身,快步離去,邑奴見他麵色青白隻敢默默跟在身後,不敢發出一言。
他若有所思看著席間的林洄,對方隻在第一次同他對視了一眼視線上便再無交集,偶爾與其他人交談或吃月餅喝苦丁茶,仿佛隻有他一個人是來認真吃飯的。
——
中秋宴後的幾日,戶部又新來了一大批各地所呈報的折子。
“林大人,這是去年通州水利修建的條款,這是征稅……”
林洄疑惑:“去年的水利條款,前幾日不是批過了嗎?”
“那是惠州的,這是通州的……”員外郎道。
林洄蹙眉道:“不對啊,我記得前幾日你給我的就是全國二十四州郡,何來通州惠州之分?”
那員外郎也是得了命令才來的,有心糊弄道:“大人剛來不久,可能不熟悉戶部辦事的規矩,這條款與那是不同的……”後麵的話存粹是糊弄他的說辭,林洄甚至都懶得聽。
因著前兩年南方各處的水災洪澇,陸陸續續有不少農民北遷投奔當地士族,因此大雲在民間水利和修繕補助方麵一直都很混亂。
前幾日一直困擾林洄的問題,現下好像突然理通了點。
如果他們移山填海不斷把巨大的賬目空缺轉移到相關的其他賬目上,這巨大的窟窿不就一點點抹平了?
“前幾日,皇宮用於修繕的那批賬本在哪裡?”林洄問。
“那些已經由尚書大人核查過了,現下送還回工部了。”
怪不得,有問題的地方自己人早就看完了,哪裡還輪得著他這個外人經手,如此看來世家還真是明目張膽的貪汙斂財。
林洄不由的苦笑,楚家三代都沒能解決權利在楚氏和世家之間的鬥爭,楚江昭果然是專門把他往風口浪尖專門得罪人的地方推。
到底如何能查到工部關於皇宮修繕的全部賬本,是個十分困難的問題,他不但要,還要要的合情合理,不然打草驚蛇後續就麻煩了。
你暗我明,那不如乾脆把這事情鬨大,把水攪渾,大家誰也彆想乾淨。